景文帝的帕子刚刚擦到明媚儿额头上时,她就猛然睁大眼睛醒了。

看着景文帝有些发愣。

半晌,才反应过来要下床行礼。

景文帝拦住了她。

“不用行礼了。”

“身子不适?”他看着她微微苍白的脸问。

如今景文帝是身体越来越好、皮肤也不似从前苍白,多了些麦色。

但明媚儿是越来越白了,有时候像是一阵风过来都要吹跑了一样。

“还好,只是近些日子有些头痛,想来是之前吹了风的缘故。”明媚儿回道。

她从小就怕热,热难受起来浑身起疹子。

刚刚入夏出月子的时候憋闷得不行,导致她后面一整个夏天都离不开冰盆。

最严重时甚至让人把冰盆拿到榻边来直着吹。

直到一次不小心睡着后被景文帝发现,才勒令撤下去。

此后哪个奴婢都不敢再纵着她吹冷风。

景文帝摸了下她的手,冰凉。

微微蹙眉。

刚要开口说话。

汪公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陛下、昭仪娘娘,陈选侍求见,说是今日还未向昭仪娘娘请安,特来拜见。”

明媚儿缓了片刻,想起来是分配到偏殿的陈佩莹。

景文帝看着她的眸子,上手拢了下她微敞的寝衣:“见一面吧。”

“这是规矩。”

一宫主位就要有一宫主位的气势,一开始规矩便要定下,这样以后才不会被人看轻。

明媚儿想拒绝的话到嘴边被吞下了,点点头。

片刻。

“叫李嬷嬷进来。”景文帝朗声道。

“是,陛下。”汪公公应答。

很快,李嬷嬷低头走进来。

景文帝起身走出内室,意思不言而喻。

“帮我更衣吧。”明媚儿说道,拖着软得像是泡了三天的面条一样的身子起来。

李嬷嬷应声,以最快的速度帮明媚儿换了一身常服。

虽说是常服,但依着昭仪的位份来说,也算不上简约。

李嬷嬷看明媚儿不着粉黛,实在有些寡淡,又在她发髻上插了一支金质累丝花卉发簪,更添威仪。

待明媚儿走出内室时,景文帝已经坐在外殿主位上。

“坐吧。”景文帝道。

“谢陛下。”明媚儿坐在了景文帝身旁。

汪公公适时打开门,让等候着的陈佩莹进来。

陈佩莹穿着初入宫中参加西太后寿宴时的服饰,非常漂亮。

但漂亮归漂亮,也让景文帝和明媚儿两人齐齐暗了眸子,鸦青色睫毛压下辨不出情绪。

“妾身参见陛下、明昭仪娘娘,陛下万安、明昭仪娘娘万福。”陈佩莹笑着恭顺行礼。

她脸颊上还有个梨涡,笑起来甜甜的。

“起来吧。”景文帝语气平平。

看着陈佩莹的眼睛里也毫无情绪。

“陈选侍怎么来了?”明媚儿问。

陈佩莹看着景文帝,偷偷抿了抿唇,再抬眸看向明媚儿时,恢复了往常天真的样子。

“昭仪娘娘,妾身是特来向娘娘行礼问安的。”

“只是刚开始不知陛下在此,后面知晓时已经到了门口,也不好再回去。”

“多有打扰,还望昭仪娘娘不要怪罪。”

她声音清脆柔和,笑盈盈的无害。

明媚儿看着陈佩莹的眼神微凉,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大家同为后宫姐妹,哪会因为你来向本宫请安就怪罪的。”明媚儿说道。

拿起一旁的茶盏,轻轻喝了口茶。

又看向陈佩莹:“天色不早,陈选侍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陈佩莹看她头上的金钗摇动,只觉得羡恨。

她自认为容貌并不逊色于明昭仪,不过是穿着打扮不如她华贵,所以才显得姿容略逊。

明昭仪去拜见皇后时,怎么不戴金钗,偏偏等见她时戴。

这不是给她下马威是什么?

肯定是在和她表达不满,谁让她出手比她更阔绰呢。

她肯定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了,才这么急吼吼地穿金带银。

这样想着,陈佩莹的心里反而好受一些。

“是,昭仪娘娘。”陈佩莹俯身行礼。

像是要告退。

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昭仪娘娘,妾身在外时听到汪公公叫海公公去唤了郁太医过来。”

“妾身斗胆一问,是昭仪娘娘身体不适吗?还是从前的病没好全?”

“若是的话,妾身就不走了。”

“妾身愿意为昭仪娘娘侍疾,略尽一份心意。”

陈佩莹一脸关切,说话也是十分真诚。

只是明媚儿看她如此,心里反倒是排斥。

她们并无私交,甚至初次见面时都不甚体面,她为何如此大献殷勤。

就因为她是昭仪、是主位?

明媚儿抬眸看了看身旁不言语的景文帝。

恐怕她还是想在他面前表现一番吧。

她不排斥其他女人在景文帝面前露脸,但她排斥别人拿她当筏子。

明媚儿和景文帝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

景文帝转而看向陈佩莹。

语气微冷:“你是在咒明昭仪?”

陈佩莹大惊失色,跪地解释道:“陛下误会了,妾身只是关心明昭仪。”

“绝无诅咒之意啊。”

她说着眼眶都红了,泫然欲泣。

景文帝却没耐心看她掉眼泪。

直接道:“下去吧。”

“无事别来主殿打扰。”

陈佩莹马上要掉出来的泪憋回去了,起身不甘心道:“是,陛下。”

说罢就告退了。

忍了一肚子火气,回偏殿。

都怪明昭仪!又害她被陛下责怪。

若不是她好端端的不说话,非要看陛下,陛下怎么会开口责怪她!

越想越气,气得头疼,又不能发作。

只能早早吹灯上床生闷气。

不一会儿,郁太医和郁金也都赶到钟粹宫了。

“陛下,昭仪娘娘的身子并无大碍,不过是前些日子失眠多梦熬透了身子,又着凉。”

“近几日又劳累,这才一起发作起来。”

“只需要喝几副汤药、静心休养一段时日便会好转。”郁太医恭敬说道。

景文帝和明媚儿仍是坐在外殿。

郁金正在为明媚儿按摩头上的穴位,帮她减轻疼痛。

明媚儿舒服地闭上眼睛,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景文帝和郁太医的视线在空中对上,郁太医摇摇头,景文帝的神色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