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得罪过你们吗,你们要这么说我?”

教导室里的热水器嗡嗡作响,秃头主任坐在椅子上,念完了学校的通知。

我盯着眼前这两个比我高一级的学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其中一人的父亲不耐烦地踹了下自己女儿的小腿,把她踹倒在地。

另一个也被母亲搡了一下,趔趄地趴在桌子上。

“对不起。”

结果到头来,我能得到的也只有一句干巴巴的对不起。

思绪从多年前飘回,我用平静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姜芷哪里得罪过你们吗,你们要这么说她?”

我又问出当年那个问题,希望这次能得到不同的答案。

“都是何慕云!明明话都是她说的,我们只是传出去而已……”方语颂突然崩溃了,她捂脸蹲到地上。

朱萱也小声啜泣,两人随即抱头痛哭。

我朝想过来帮忙的小何摆手,让他离远点。

秋日的阳光热烈但不刺眼,我举目远眺,路边梧桐似乎要开始变黄了。等到深秋时节,这里就会变成金灿灿的一片,变成一条通往黄金之城的大道。

过了一会儿,面前两人的情绪似乎终于稳定。

我跺了跺发麻的腿,垂眸扫了她俩一眼。

“不哭了?”

她们把头埋得更深,知道羞愧说明理智回归。

我也蹲下身。

“何慕云不可能帮你们,即使你们准备威胁她说一切都是她让你们去做的,她也绝对不会趟进这趟浑水。”我压低声线,“就算她不是亲生的,她也姓何,我爸绝不会让养女造谣亲生女这种黑料传出去,所以为了你们两家的情况不再雪上加霜,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外人面前闭好自己的嘴。”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看着我点点头。

“去讨好姜芷,把你们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她,只告诉她。不管是检讨书,忏悔书,还是让你们跪地磕头,都要去做,得到她的原谅,或许就还有转机。”

两人又点点头,希望她们真的把我的话听讲去了。

“别再站错队了,真千金是哪个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说完我站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腿。

看时间现在叫车还能赶个午饭局,希望顾淮宁这家伙别说教太久。

走出大门,那俩人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

见我回头看她们,朱萱露出个怯懦的笑,小声说了声谢谢。这句的感情比开始那句更加饱满,听着像是发自真心。

相信她们就算再蠢,现在也能看清形势了吧。

也罢,就算无可救药到回头再去找何慕云也无所谓。通报批评那晚发生的事让我更加确定,只要有姜芷在,何慕云最终一定会自取灭亡。

两人婉拒了我的同车邀请,我上车之后又想起一件事,按下车窗问道:“当年那件事,你们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愧疚和羞耻吗?”

但这个问题我并不想知道答案,说完便不再看她们,让司机驱车离开。

·

预料之中,因为我的大迟到,顾淮宁对我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有关时间观念的教育。

当着明媚跟叶牧我没法说事出有因,只能用起晚了堵车了搪塞过去。好在自习室禁止大声喧哗,到饭店之后他的愤怒也消去大半。

吃饱喝足,下午再次投入战斗。

他们比我多一个上午的进程,已经做完了文科卷子。

叶牧因为赌约学习态度最为积极,他以前就总去找顾淮宁问题,今天他俩凑在一起,几乎都能看到他们笔尖头顶同时冒烟的景象。

我忍不住咂嘴,面前的公式仿佛跳舞的小人,手拉手在我面前跳舞。我揉了揉眼睛,越发觉得生活无望。

“这样真好啊,大家聚在一起奋笔疾书的样子真让人感动。”明媚突然感慨了起来,她接着拍桌而起,“我们就此组个学习小组怎么样?”

林俐嘘了她一声,把她拉回座位。

“同意。”叶牧点头捧场,“我还没加入过这种组织,听起来很有意思。”

“无所谓。”顾淮宁耸耸肩,“反正老何跟林俐也总来麻烦我,多你们两个不算多。”

“行啊,我想要跟淮宁一对一。”林俐说着就要往顾淮宁那边靠,叶牧长腿一迈挤到两人中间,朝林俐露出个八牙外露的标准笑。

“可以,名字跟组规定一下,还有活动时间和频率。”总算有事情能把我从题海中解救出来,我翻过草稿本,目光灼灼地盯着众人。

“组规第一条,不准林俐离我太近。”顾淮宁义正言辞。

“好的,不准借小组之名谈感情。”我快速记下,“谁还有提议?”

“不能无故脱离组织。”叶牧加话,“任务必须完成。”

“可以,有事请假,无事必须参加活动。”

“等下,这之前是不是该把小组名确定下来。”林俐提出异议,“叫鼓励小组怎么样?”

“真难为你想了个这么个难听的名字。”我扶额叹气,算盘珠子都崩人脸上了。

“先学带后学!”明媚举手,但因为字数太多被驳回。

“带飞小组,我带飞你们。”顾淮宁露出个得意的笑,让人很想打他一拳。

“叫成龙小组吧,我希望大家都能龙腾虎跃。”我想了个很好的名字,准备记下。

“这样会让别人误会我们小组的性质,而且对成龙大哥很不礼貌。”顾淮宁摇头否决,然后他很快意识到不对,“不对,老何你占我们便宜!”

腾龙小组的初次会议,结束于对我的讨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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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结束了,大家都考得不错,我对即将而来的国庆假日都多了几分期待。

家中接连几日的阴霾终于消散,没人再提起前段时间的事。

不过家里还是微妙地发生了一些变化。

我爸原本为了让真假女儿和谐共处,所以把二楼何慕云对面的房间给了姜芷做卧室。放假前两天又把何慕云的茶室改成书房给了姜芷,往里面添了很多学术性书籍,还在后院给她建了栋小房子做实验。

如果以房间数量定家庭地位,拥有卧室、书房、实验室的姜芷排名第一,拥有卧室、琴室的何慕云第二,只有一间卧室的我荣获第三。

吃饭时姜芷的位置也变到我爸身边,我还跟着提了一个身位,坐到了何慕云对面。虽然吃饭对一张恶心的脸有点难以下咽,但更清楚地看到她吃瘪的表情,也算值得。

俗话说福兮祸所伏,接连的好事让我放松了警惕,直到放假第一天。

我独自一人站在紧锁的大门前,感到了无措与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