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宋婶无视了我的意愿,给我背下了楼。

一个崭新的轮椅在楼下等待我,但是亲爱的宋婶,我只是脚受了一点伤,而不是失去了脚。

我应该说点什么,张开嘴却又无话可说。

吞掉半个三明治,我将所有的怨言都嚼碎吞下。

“学校那边已经帮您请假,小小姐可以安心用餐。”可能是我狼吞虎咽的样子过于悲愤,宋婶在我想塞进第二个煎蛋的时候扶住了我的肩膀。

我冷静了一点。

手机传来信息提醒,是顾淮宁告诉我他哥刚刚回家了。

在我准备看他第二条长消息的时候,宋婶过来询问我是否要去医院探望姜芷。

“慕云小姐马上到家,您想去的话我让小罗在外面等一会儿。”

我忙不迭点头,放下筷子。一边让宋婶推我去书房换衣服,一边低头看顾淮宁的消息。

手术很成功,姜芷清醒得也很快,但因为碎玻璃数量太多,挑拣的时间太长,所以跟着去的人都待了一整夜。

至于姜芷是怎么跌倒的,顾淮安也不清楚。他那时候被老同学绊住脚步,只看见当时姜芷跟何慕云在一起聊天。

我攥紧手机,后颈烧上一股火。

宋婶没发现我的异样,见我穿戴完毕便又把我推到玄关。

正巧碰上推门而入的何慕云。

“宋婶,我突然想起来有东西没拿,你让罗司机等我一下。”

何慕云看了我一眼,但她没说话,只是越过我走向客厅。

“何慕云!”我转过轮椅,朝她嚷了一声。

出门传话的宋婶身形一顿,然后加快脚步冲出房门。随着“咚”的一声大门闭合,房子里便只剩下我们两人。

何慕云转身看我,脸上满是疲惫。黑眼圈跟眼袋都跑了出来,原本娇嫩白皙的皮肤失去了活力,变得非常暗沉。

面目可憎。

“陷害不成,改害命了,你还真是长本事了。”我转动轮椅朝她而去,“你每天除了害人就不想点别的事了吗?”

“何昭麟,注意你的用词。”她紧抿着嘴唇,身体微微发抖,但仍旧要端着一副倨傲的样子,“那是个意外,她自己不注意跌倒了,干我什么事。”

“意外?狗屁意外!你身边的意外也太多了点,让妈妈带你去庙里看看八字吧,看看是不是命里带衰,专克别人。”我随即非常夸张地哦了一声,“差点忘了,你的八字得去姜家问,不然不准。”

“闭嘴!你闭嘴!”何慕云今天的心理防线异常脆弱,我还没说几句话就有点要崩溃了,“姜芷自己没站稳,凭什么赖到我身上。你又算老几,敢在我面前这么猖狂!”

“不好意思,我家里排行老二,得替我家老大撑腰。”她越疯我越冷静,“还有,不是姜芷是何芷。不管你怎么作,她现在就是真正的何家人。而你,姜慕云,只是个假货。”

何慕云的脸随着我的话,一句一句变得扭曲。最后她尖叫着抓起茶几上的摆件,一股脑朝我砸来。

……靠,她欺负我一个坐轮椅的!

情急之下,求生本能让我从轮椅上跳起。脚下传来钻心的疼痛,我连蹦带跳躲到电视旁的大花瓶后面。

“无能狂怒啊,姜慕云。你做这么多坏事心里都没有一丝愧疚吗?你晚上都不做噩梦的吗?”这对花瓶是我爸花了大价钱收回来的,别的不说起码在耐砸这点上对得起这个价,“居然一次都没有去生你的家庭看看,你还配称为人吗?”

“我姓何!我叫何慕云!你才是假货!你就是个野种!没人喜欢你!”她朝我冲过来,想揪我的头发。

吸取了上次失败的教训,我再也不会在出门的时候散开头发。头发盘在头顶,只需左右摆头就能躲避她的抓击。

但是因为脚下实在行动不便,我还是被她扯住了胳膊,一起摔在地上。

她压在我身上,凭借位置优势和疯狂的气势暂时压制住了我。

我被她死死扭着领口,有点喘不上来气。

“何昭麟,你现在一定很开心吧。我跟姜芷斗得两败俱伤,你坐收渔翁之利。”她露出癫狂的笑,“但你认为这样就能得到爸爸妈妈全部的爱了吗,不可能!妈妈永远不会爱你,永远不会!”

“我踏马从来没想过要什么全部的爱,我只想要一个正常的家庭,可以畅快地笑,肆意地哭。而不是整日钩心斗角,说句话都得瞻前顾后!”

何慕云一怔,似乎恢复了些神智,我立马把她推到一边。

“我们相处三年了,可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我,从见我第一面就跟个仇人一样。”压抑的情绪得到释放,我也有点失去理智,“你就这么讨厌我?”

她坐在地上喘气,低着头没有看我。

沉默蔓延到整个客厅,我等了很久都没等来回复。本以为她永远不会回答,我便撑着地板想要站起来。

“不是第一面。”突然,她说话了,“我曾经也是想把你当成妹妹的,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土气小跟班,谁会不喜欢呢。”

我没说话,想听听她后面怎么转折。

何慕云缓缓抬头,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上身打晃,声音虚弱,眼中最后一点战火也完全熄灭。

“但你把一切都毁了。你刚回家那段时间还没去上学,在我放学之后会把家里发生的事情都说给我听。

“然后那天,你在家门口见到了一个女人,你说她形迹可疑,在发现你看到她之后便匆匆离开了。我以为是小偷蹲点,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

何慕云的目光闪动两下,再看向我时染上一层怨毒。

“我真的很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听你的废话,为什么要去告诉妈妈。如果不是你,爸爸妈妈就会永远相爱,都是你的错!”

我努力回忆她说的这件事,记忆深处似乎是有这样一个女人……不对,准确来说,是不止这样一个女人。

我好像有点明白何慕云的想法,依旧非常荒诞,让人不可理喻。

“你说的是爸爸找上门的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