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回了家,宋婶似乎早已接到指示,上来直接安排轮椅,并且不顾我的反抗,让我第一次经历了全程有人服侍的洗澡过程。

因为过于羞愧,我甚至在之后连续好几天不敢看宋婶的脸,直到第二次被她按进浴缸。

姜芷在当天下午也回来了,她神色非常疲惫,但情绪看起来还算不错。她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们什么都没说,只是单纯地享受有家人陪伴的感觉。

第二天比较惨,我莫名其妙发起高烧,烧得我从凌晨就开始做噩梦。梦中各种面孔交替出现,最后变成一根根巨大的藤蔓,捆着我的手脚,把我往沼泽深处拽。

在窒息的前一秒,我醒了。

入目是一片白色,消毒水的味道接着钻入鼻子。我长舒口气,神色逐渐清明,转了转眼珠。

还是熟悉的房间,还有熟悉的人。

姜芷侧躺在沙发上熟睡,身上披着小被。我爸仰躺在另一边,身上盖着他的外套。

我觉得嗓子有点干,抻着脖子去看床旁边有没有水。

“别动,输着液呢。”姜芷醒了,她急忙起身,因为是刚醒还有点懵,蹒跚着朝我冲过来。

好在她在撞上柜子前平衡了重心,她扶着我坐起身,替我倒了杯水。

“昭昭醒啦。”我爸也醒了,他伸了个懒腰,各处关节发出各种嘎嘣声,好像刚启动的生锈机器。

他扶着腰缓了好一会儿,给自己找补是老打高尔夫的缘故,然后借口叫医生,灰溜溜地离开了房间。

姜芷摸了摸我的额头,松了口气。

“想吃点什么?”她抬头看液,调整了下输液器。

我报了几种常见的早餐,姜芷边听边笑,把所有品种都给张叔发了过去。

“我小时候光着脚再怎么在林子里窜都不会生病,还是这三年太养尊处优了,身体都不如以前结实了。”我靠着枕头,不由感慨。

“你应该谢谢那时候的自己锻炼出一个健康的体魄,不然换做别的小孩经历这么一堆事,就不是发个烧能过去的了。”姜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她是夸我还是损我,所以我干脆选择干笑两声。

“吕阿姨跟姜博怎么样了?”我决定转移话题,“挺不好意思的,给他们找那么大麻烦。”

“没事,昨天张叔把他们都送回去了,说晚点过来看你。”

“不用,我没——”

“行啦,我当时也说没事,不也在医院待了好多天。”姜芷戳了戳我的脑门,“你比我可严重多了,且待着吧,不少人都说要来见你。”

“咋,这事已经传出去了?”我还特意嘱咐过顾淮宁别跟小伙伴们说,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讲述我的英勇行径。

“当然了,绑架案在襄城可不多见,被绑的还是何氏两位千金。”姜芷看上去乐见此事,笑眯眯地,“我妈家楼下围了好多记者,好在爸爸帮忙赶走了他们。可防不胜防,消息早露出去了。”

“啊,阿姨没事吧,我昨天回家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啊……”我回忆昨天回家之后我还在群里回复了几条消息,还跟顾淮宁聊了半天呢,“没人跟我说过。”

“晚上报的,好像是有人把你获救之后的视频发到了网上。”姜芷拿出手机,点开本地新闻递给我,“本来掩得好好的,也已经用最快速度撤下来了,但防不住热情群众。”

我不停翻动,果然有一个刁钻角度拍到的视频。视频的人像和声音虽然都经过处理,但认识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我。

慌忙摸索手机,不开不知道,一开吓一跳。

我放弃点看信息的想法,闭了闭眼,按下关机键,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姜芷笑起来,她点开她的通讯列表,几个我们都认识的人的消息还在不停刷新。

“放心,就算你不看自己的手机,该来看你的人还是会来的。”

我不想被人看到如此狼狈的样子,琢磨着一会能不能跟我爸申请一下提前出院。

没同意,不仅没同意,还告诉我几天后还有个小采访,让全襄城的人民都听听我是如何从绑匪手中逃脱的。

……行了,这下不止朋友们了,我的脸都要丢到全襄城了。

我强调这些绑匪除了绑了我并没有对我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万一我的经验影响了其他被绑架的人,让他们以为逃跑是比等待救援更好的办法,却被更残忍的绑匪撕票了怎么办。

“怕什么,有几个人有我姑娘这样的胆魄。”我爸毫不在意,不知何时我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如此高大了,“大不了我让他们在片尾加上JC局发给我的自救指南,还给他们免费宣传了呢。”

我吐出口浊气,不再辩驳。

本以为我爸很快要回公司处理工作,姜芷也要回学校上课。可整个上午他们两个都呆在病房,聊得其乐融融。

吃过午饭,很快迎来第一波访客。

意料之外,来人竟是顾夫人和顾淮安。

顾夫人情真意切地坐在我床边向我表达了关心,说到动情处还留了两滴泪。但她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抒情完就立马转向我爸,似乎有秘密要说。

病房里剩下了我们三个,气氛非常尴尬。

顾淮安咳了两声,率先示好,假笑着走到我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表达了丝毫不是发自真心的关心。

我学着他的样子假笑两声,偷觑姜芷的脸色。

“你现在不应该在这。”她的声音很冷,略抬着眉毛,斜眼瞧着顾淮安,“听说你未婚妻陷入昏迷,你该去那边。”

“小芷,说了很多次了,我跟慕慕没关系。”顾淮安眉头紧皱,还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别无理取闹。”

“原来是这样,那这位没关系的顾先生,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姜芷讥讽一笑,“看看昭昭为什么没有如你所说那般早就被撕票,还是想问她这件事是不是她自导自演?”

“姜芷!”顾淮安语气低沉,听起来也动了怒。

“天呐!”我大喊,为了保险又喊了一声,“我的天呐!”

门外谈事的两位大人听到了我的喊声,两人一起冲了进来。

看到我爸跟顾夫人,我继续有点夸张的演绎难以置信。

“顾大哥,你竟然一直盼着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