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条端上来,炎凉目瞪口呆,真的好粗,还有棱有角的,两根筷子要控制住一根面条,都要费点力气。

一口咬下去,非常劲道,不像普通面粉做的。盛泊言很内行地说,是面粉和淀粉掺在一起,用专门的机器压出来的。

汤汁鲜美,配料多得数不过来,除了甜蒜和肉丸,还有香菜、粉皮、胡萝卜丝,黄瓜丝、香椿沫等,令人食欲大开。

炎凉把碗里的香菜一点点捡出来放到旁边的小碟子里,盛泊言见了,把炎凉捡出来的香菜一股脑倒进自己碗里:“下次来我们提前跟老板说,不要放香菜。”

炎凉喉头哽了一下,还有下次吗?

面条真的很好吃,炎凉把汤都喝光了,吃得很撑。

饭后店主又送上一壶解腻的清茶,炎凉喝了一小杯。

“饭后我们去看电影吧?”盛泊言兴致勃勃地建议,他觉得看电影是约会应该有的环节吧?反正看别人都是这样,自己也就尝试一下,心里还有点小小的紧张。

炎凉轻笑着,没有回答,走出店门,迎着乍寒的初冬夜风,拢了拢风衣的领口,说:“我们走一走吧,也消消食。”

盛泊言连忙答应,心里一阵窃喜,其实他不喜欢两个人坐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他又不敢摸黑干什么事,那就没什么意思。他不喜欢那些情情爱爱的电影,而他喜欢的探险警匪类型,又怕炎凉不喜欢。

还是在外面携手走一走,说说话最好,哪怕不说话,两个人手拉手一路走来,就像一辈子都会这么走下去似的,他也会满心欢喜。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炎凉肩膀上。

衣服上残留着盛泊言身上独有的清冽雪松香气,炎凉神思一阵恍惚,巴不得眼前静谧的时光永远停住,不要再有分离,不要再有痛苦。

两个人并肩前行,路灯温暖的光晕打在他们身上,地上的影子忽而在前,忽而在后,随着他们的脚步不断地伸缩着。

盛泊言靠近炎凉一边的手臂垂着,偶尔无意识地碰撞一下,他的心也跟着嘭的一跳,试探着向她靠近,想抓住那只冰凉的小手,可是他的手张开又攥起,反复几次,始终鼓不起勇气。

沉默着走了一段路,还是炎凉先开了口:“本来应该我请你的,谢谢你一直照顾我,对我这么好。从小到大,除了我养母,其次就是你。这段时间,我身边发生了很多事,多亏有你一直保护我,否则,我可能根本应付不了。”

盛泊言炽热的心忽地被浇了一瓢冷水,浑身的燥热一点点冷却下来,唇角一直弯着的弧度也一点点淡了下去,他预感到炎凉下一步要说什么话,是他不愿意听的。

“炎凉,我们是夫妻,你这么说就见外了。”盛泊言忙不迭地打断她,“时间不早了,这些日子你应该很累,我们赶快回家吧。”

说完加快了脚步,想要逃离,炎凉一把拉住了他。

手掌心传来温润滑腻的触感,柔弱无骨的小手完全包裹在他的大手中,他一下子握住,用了力,如果有可能,他希望此刻有一股神力,可以把他们两人的手焊接在一起,一辈子也不分开。

炎凉试着抽了抽,纹丝不动,索性不再费劲。

冷静的清眸停驻在盛泊言线条硬朗的五官上,声音坚定且清醒:“我们离婚吧。”

她说得那么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地到了节点。盛泊言的心里却仿佛海啸般掀起惊涛骇浪,黑沉如怪兽的浪头狠狠击打着岸边的岩石,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它击成粉末。

“为什么?”费了很大的力气,盛泊言才从咽喉中挤出一道嘶哑干涩的声音,如同搁浅了很久的鱼,只剩下最后一口生气。

炎凉疼得心脏一缩,心虚得不敢与他的视线对接,闭了闭眼拼命逼回眼眶里的酸涩,停滞了数秒才稳住了声调:“我们,本来就是假结婚。你,说过,什么时候我觉得可以结束了,就结束。”

“那么,现在你觉得该结束了?”他的质问含着委屈和愤懑的情绪,一阵冷风吹过,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打了个寒战。

炎凉慢慢地,执着地抽回自己的手,盛泊言只略微固执了一下,就不情愿地松了力道。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他感觉自从那次跟炎凉告白以来,他们之间相处得很融洽,是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是那种慢慢的心灵契合,难道他感觉错了?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没有,”炎凉急忙摇头,抬眸看着他,“是我觉得这段时间给你带来了太多麻烦,而你因为我,对汪家的行动会束手束脚,我不想再拖累你,你值得更好的。”

“如果我说我喜欢被拖累呢?其实我并没有因为你而束手束脚,虽然我每次行动前都会询问你的意见,其实,哪怕你不赞成,我,恐怕也会做!”盛泊言的嗓音里带了一丝冬日的冷冽。

几片落叶在他们眼前飘飘曳曳,打着旋落到地上,给寒夜添了几分深沉和萧瑟。

今年的冬天来得有点早。

盛泊言很想任性地留住炎凉,不允许她离开自己,霸道地把她锁在自己身边,可是看着她挺直的瘦削而倔强的背脊,清冷且坚定的眼神,他就不忍心强迫她。

他深爱炎凉,但这不能成为束缚炎凉的枷锁,他希望自己的爱给炎凉带来的是自由和安宁,而不是自私地把她占为己有,除非她自己愿意。

深深地吸了一口冷空气,胸腔中早就结成了冰,他默默凝视着炎凉的眼睛,望进眸子深处,久久不愿移开。

终究,他艰难地收回了视线,嗓音喑哑地说:“好!”

炎凉的心随着这个“好”字,骤然坠落了下去,落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这不就是她期望的回答吗?为什么她觉得胸口一阵窒闷,眼泪倒流进胸腔,慢慢凝结成冰。

盛泊言一言不发,黑着脸把炎凉送回了东孚公馆,转身欲走之际,炎凉残忍冷酷的声音又一次冻住了他的脚步:“等哪天你有空,我们去一趟民政局。”

盛泊言不记得自己是否应了声,只觉得回去的路变得如此陌生而坎坷,要不是有导航,估计他会一路开到北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