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少珺查出了肝癌晚期,拿到化验单的时候,她按压住右上腹部隐隐作痛的地方,嘴唇苍白地坐在医院走廊长椅上。
她心里又酸楚又唏嘘,仇恨之火支撑了她很多年,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不仅报了丈夫和女儿的仇,而且祖辈的恩怨也了结了。
沈固风被抓了起来,迟早是死刑,他丧心病狂,亲手枪杀了自己最爱的孙子沈涧西,估计活着对他来说也如酷刑一般,死了倒是解脱。
盛泊言接手了汪氏,又帮助沈涧南稳住了沈氏。
沈涧南邀请盛泊言回去,他拒绝了。盛少珺理解自己儿子的心情,沈氏早就不再是沈固昀当初建立时的模样了,而且,盛泊言也不是贪心的人。
盛少珺支持盛泊言的决定,复仇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呢?
只是没想到,盛少珺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她想瞒着儿子,这些年儿子已经够累了,刚要放松下来,她不忍心他再为自己揪心。
反正也治不好,索性就欢欢喜喜地再陪儿子半年吧。
然而没过两天,盛泊言还是知道了,主治医师告知他的。
盛少珺一看儿子红着眼眶看自己,心里就明白了。
“阿言,你不要难过。”盛少珺的手覆上儿子的手背,强笑着,“我本来早就想去找你爸和小蘋,现在好了,仇已经报完了,我见到他们也好跟他们说,他们肯定很高兴。”
盛泊言迅即转头擦拭眼睛,又转回头:“妈,你胡说什么,我一定会找到能治好你的医生!”
盛少珺含笑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别傻了,这个病根本治不了。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见到你结婚生子……”
她一下子想到了炎凉,歉意地看了看盛泊言:“阿言,你是不是怪妈赶走了炎凉?”
“不,妈,您不要说了,只要您好好的,我怎么都行……”盛泊言声音哽咽起来。
“唉,妈想起来心里也不好受,可现在,炎凉有了涧西的孩子,你们终究是不可能了。”盛少珺摇头叹息一声。
盛泊言安慰盛少珺,让她什么也不要想,好好休息,他会想办法。
走出病房,盛泊言心里一片凄凉,如果母亲走了,他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
脑海中闪现炎凉憔悴清瘦的小脸,他们俩真是同病相怜。
手机铃声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他迟疑了一瞬,接听。
“盛泊言!我是邵千敏!”
对方一报出名字,盛泊言吃了一惊,神色立时冷厉下来。
“我想见你一面!”邵千敏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强势。
“抱歉。”
盛泊言说完刚要挂断,就听邵千敏又说:“你不来会后悔的!我要跟你说的是,关于炎凉肚子里孩子的事。”
“什么意思?”盛泊言疑惑地皱了眉头。
“你来就知道了,否则会后悔终生的!”
对方挂了电话,盛泊言沉吟一瞬,疾步出了门,开车去了看守所。
“呵,一听到炎凉的事,来得可真是迅速!”邵千敏扬了扬下巴,得意地一笑,“我就知道炎凉一直都是你的软肋,只要用炎凉的名义,你就会乖乖听话。”
“有话快说!”盛泊言神情凝重,表情冷肃,“我不是来听你废话的!”
邵千敏脸色一沉,眸中闪过怨毒:“盛泊言,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炎凉肚子里孩子的秘密。”
盛泊言眉头深锁:“孩子有什么秘密?”
“你先答应我!”邵千敏固执的坚持。
盛泊言看着她沉默了数秒,终于答应:“好!你说。”
“我要你答应我,帮我哥哥保住邵氏珠宝,在我入狱的这些年里,保证它能正常运营!”邵千敏眼神灼灼地盯着盛泊言的脸。
“好!”盛泊言几乎没有迟疑就答应下来,本来他就没打算任由邵氏珠宝倒闭。
邵千翊不会经商,邵父年纪又大了,精力不足,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这是因为邵千翊的缘故,和邵千敏没有丝毫关系。
邵千敏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炎凉的孩子有什么秘密?”盛泊言有些急切地问。
邵千敏露出迟疑的神色,见盛泊言露出怒容,叹了一口气:“好吧,我说。”
“你是不是以为炎凉肚子里的孩子是沈涧西的?其实不是!”
“什么?”盛泊言心里震撼,握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然而又太过惊喜,他怕是一场空欢喜。
“你猜到了。”邵千敏深深凝视着盛泊言,“你知道夜总会那次,我其实想把炎凉作为一个人情送给沈涧西,然而没想到却成全了你们俩。后来,你母亲极力阻止炎凉和你在一起,我派人跟踪炎凉,知道炎凉怀孕的时候,根本没和沈涧西有任何来往,她瞒着你,任由你误会,是因为盛姨背着你见过炎凉一次,警告她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
“炎凉知道盛姨接受不了孙辈带有仇家的血统,又怕你夹在中间为难,让你们母子反目,就把怀孕的事隐瞒了下来,后来沈涧西承认是他的孩子,炎凉也没有澄清,任由你误会下去。其实,炎凉和沈涧西什么关系也没有。”
盛泊言闻言心里震撼到了极点,一边因为炎凉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而欣喜若狂,一边又因为炎凉的委曲求全而心疼不已,一边又因着理解自己母亲的心情而万般为难。
各种情绪拉扯,他仿佛石化了,眼神复杂又茫然地看着前方。
“行了,快走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邵千敏看他失神的样子,心里来气,“要是你对我有一点点感激之情,就帮我请个最好的律师,多花点钱打点一下,让我判的少几年。如果能让我监外服刑就最好了。”
盛泊言对邵千敏的话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神思恍惚地走了出来,抬头迎着浓艳的夕阳,忽而傻笑,忽而拧眉。
他很想飞到炎凉身边,抱着她欢呼着转几圈,可一想到盛少珺,心又像挂上了铅球,给坠落下来。
给炎凉拨了个电话,听到对面温柔清甜的嗓音,他的眼眶一阵阵发热。
简单问候了几句,炎凉说她很好,让他不要担心。
她总是不让他担心,明明瘦瘦小小的一只,却偏要坚强地挺直着背脊,独立承担起养育孩子的重担。
他此刻明白了炎凉的心意,她珍视他们的孩子,在明知道盛少珺不接受的前提下,还是要生下来。怕他为难,怕他和母亲反目,她隐瞒着,打算一个人养育孩子。
盛泊言幽深的眼眸里泛起泪光,他是孩子的父亲,怎么能让炎凉承担这一切呢?
他要去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