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战事一如之前一般顺利,几座小城池并没有给陈国大军的挺近构成任何的威胁,不过十日时间,就连下数城,再过一日时间,便可达到固城了。
“迟裕达会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到来。”夜里,主帅营帐中,吴厝正在地图上比划着说,“听闻赵国从三日前就已经先从赵国中偏北部开始调兵驰援,长期镇守最北疆的大军也已经整装待发,视战局随时准备增员。按照急行军的速度,他们的军队达到固城也还需要五到七日的时间。我们最好能在五日之内攻下固城,否则局面就对我们不利了。”
“正是如此。”苏子澈负手而立,沉吟一声,环视一遍围在地图边的几位将领,问道,“诸位可有速战速决之策?”
其中一名虎背熊腰,有些五大三粗的将军抱拳说道:“末将愿到城下骂战,非要骂到迟裕达老儿出来为止!”
“哎,迟裕达若是你叫骂就能激怒的,那就对不起他的名声了。”吴厝不赞同地摆摆手。
“实在不行强攻便是!末将愿为先锋!”这次出列的却是苏合。苏合是苏子澈的亲信,这次出征的军队有五万是苏子澈的私兵,所以众将中有苏合一席也实属平常。
妖娆微微皱眉:“固城的地势居高,易守难攻,强攻恐怕伤亡巨大,还是要智取为妙。我听说迟裕达有个侄子,自有父母双亡,是迟裕达带大的,视如亲子……”
“佟将军,你留下来一下。”苏子澈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接着对其他人说,“诸位辛苦了,今日就先到此为止吧。待明日达到固城,视情况,可再做商议。”
“是。”几人也有些诧异,还是苏合最先做出反应,抱拳退了出去。吴厝则是知道妖娆和苏子澈的“故交”关系,觉得搀和一脚颇为尴尬,也跟着离开。剩下的其余将领见吴厝都没意见,自然也告退了。
妖娆见众人都离去后,才低声问道:“我说错话了?”
“来。”苏子澈并未立刻搭话,而是上前一步,牵过她的手走入内帐,坐于床沿后才道,“前期我会找个理由派太子那边的将领带兵攻打。待拖得差不多了,再用你和吴厝。”
这次二十万大军了,除了苏子澈的五万私兵,剩下的十五万便都是太子娘家那边掌握着的军队。苏子澈想要借机削弱太子的军事力量,也完全可以料想。如今他这是在对妖娆解释了。
“硬仗不止这一场,现在战事才刚刚开始,士气不宜受挫。赵国国都前有一道天然形成的屏障,靠着铁索横江,固若金汤,真正的硬仗在那里,我们可以等到那时再——”妖娆微微蹙眉。
苏子澈却打断了她,用陈述的语气说道:“卿卿,你心软了。”
“可能吧……”妖娆闻言低叹一声,她终究是不忍心见生灵涂炭,想要尽可能的控制伤亡。“无论如何,赵国都是我的故土啊,而陈国也算是我的重生之地,待了这一年多下来很难没有感情……”垂首许久,想来想去,她只能找这么个理由。
也许是这理由太过牵强,妖娆能感到苏子澈审视着自己的目光,始终流连在她的头顶与侧脸。她有些反感这种感觉,下意识地抽回了手,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抵抗的状态。
“哎……”苏子澈却又将手一伸,重新拉回她的手,轻轻包裹住,“嗯?这就生气了?”
“不敢。”妖娆僵硬地回道。既然她已经不再是完全依附他的姬妾,那么现在她有她的坚持,就不会轻易示弱。这才是她佟妖娆,只看他苏子澈是否能接受。
两人又僵持了一阵子,苏子澈突然轻笑出声来,揽过妖娆的肩头,低语道:“罢了,就随你心意吧!本也就是锦上添花罢了。”
是啊,战争原本带来的死伤就已经足够了,更多的伤亡对苏子澈来说只是“喜上加喜”的事情而已。十五万人出征,十二万人归还,是他早就料算过的。
“还生气呢?”见妖娆久久没有回应,苏子澈又问。
抬眸望向他,妖娆发现他眼底的笑意不是假的,还带着温存,心便软了。“不恼了。”她抬手抚上他的眉心:“你放心,等十万佟家军收归我的麾下,多一两万或少一两万太子的兵,都不成问题。”
苏子澈却似乎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了,低头轻吻她的脸颊,“最近卿卿总与澈谈些公事,就没有私事要对澈说?”
感觉到帐内有些升温,妖娆低低应了声,主动靠进他的怀里:“最近总有些睡不安稳,我想就这样靠一会儿,可以吗?”
“嗯,有我在。”苏子澈收紧了手臂,淡淡地说了句后就不再出声,只与她享受这难得的独处时光。
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周折的妖娆没想到,就在第二日,迟裕达那个鲁莽的侄子迟建成竟然主动给了她这难得的好机会。
“斥候派出多久了?”
再走一段山路,便能达到固城城下了。妖娆骑在马背上,再次拿出地图看了眼,突然问起身边的副将。
“约莫有半个时辰了。”那副将答道,“按理来说,应该有人要来回报了。难道是山路崎岖,耽误了时间?”
“不对。”妖娆一蹙眉,勒住了马。她就在队伍最前,她一停下,身后的队伍也跟着停了下来。妖娆对身边的副将说:“你传令下去,让大家暂时原地休息待命。另外,再派出斥候,二三精英便可,万不可打草惊蛇!”
“是!”副将也见过妖娆第一战时的英勇,二话没说就领命去执行了。
“原地休息待命——原地休息待命——”
而后妖娆策马来到苏子澈和吴厝的马边。见两人早就盯着自己,她也没多废话,开门尖山地解释说:“我怀疑前面设有埋伏。你们看——”
她展开地图,用手指在上面比划:“再往前有一座山谷,连通山谷的只有一座吊桥。山道狭窄,两边皆是丛林。如果在吊桥的对面设下埋伏不易被发现。等到我们半数的军队走过吊桥,就将吊桥一举烧毁,那么我们的先行部队退无可退——”
结果可想而知,妖娆并不需要再说明。苏子澈的目光一沉,吴厝也皱紧了眉头。
“看来,佟将军已然有了谋算?”静了片刻后,苏子澈低笑着问。
他果然是了解她!妖娆抿唇一笑:“我想这次埋伏多半不是迟裕达的主意,而是他的侄子迟建成私自带兵埋伏。迟裕达这人小心谨慎,不会贸然出击。而他的侄子不同,年轻气盛,性格较为鲁莽,再加上是名将之后,一直也没吃过什么大败仗,自诩高明。不过他半路伏击这一招,用来对付普通将领或许可行,但对上我佟妖娆……却是要倒霉了!”
“昨天一夜,我都在想如何才能破了固城的城防,没想到对方主动送上门来了。”妖娆却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思来想去,擒贼先擒王,是不变的道理!只要控制住迟裕达,那么固城也不过是一盘散沙,不堪一击!”
“控制迟裕达?”吴厝双眼一亮,“你是说——干脆绑了迟建成,要挟迟裕达?”
妖娆摇摇头:“不。迟裕达虽然视其如亲子,但国家大义面前,他是个能大义灭亲的,不是能够要挟的。只怕还会适得其反。”
“那你的意思是?”吴厝糊涂了。
“我的想法是浑水摸鱼。”妖娆目光笃定,胸有成竹地说,“想办法把迟建成引到吊桥这头来掩杀,但不要赶尽杀绝,让他们还可以逃回固城。当然了,我们的人要趁乱混入迟建成的队伍中,跟他一起‘逃’回固城,从内部突破!”
“想法是不错,但执行起来有难度。”苏子澈面色淡淡地指出实际操作的难度,“迟裕达为人谨慎,未必想不到这一层,恐怕未必会立刻放迟建成一行入城。即便当时迟裕达并不在场,守城的让他们先入了城,事后也会有人汇报给迟裕达,他就会严加排查。”
妖娆点点头:“主帅说的不错。所以还需要一个让尉迟达放松警惕的诱饵。大军掩杀之时,我会与迟建成过招,然后刻意放水,让他将我生擒。到时他就一定会挟持我撤退,这也给了陈军一个不乘胜追击的完美理由。”
“这——”吴厝有些担忧地说,“妙是妙。可一旦入了固城,女将军你的性命会不会有危险?”
“只要你们动作够快,我一时半会儿可死不了。”妖娆半开玩笑地说了句,瞥见苏子澈眼底隐含愠色,才急忙正经道,“咳咳……迟裕达与家父有些交情,我小时也是见过他的。不说他肯定会想靠我来要挟陈军,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就算是顾念一丝旧情,他也不会太快对我动手。更何况,我还有一身武艺,实在不成以轻功逃脱便是。”
为了不让苏子澈有拒绝的机会,妖娆接着便立刻说道:“连混入赵军的人选我都已经想好了。军中不可无大将,所以吴厝将军需得留下压阵。苏合将军与我相识,可相互配合。再挑二十名身手不错的将士,便可以了。在精不在多。”
“普通军士身手恐怕不足以应对。澈让随行的剑客充当吧。”出乎妖娆的意料,苏子澈不仅没有一点反对,还顺着她的思路替她筹划周全。
“如此也好。”不知道为什么,妖娆有些不敢看向他。仿佛是她做了亏心事一般。
吴厝也赞同这一做法,策马回身道:“我这就去把还在后面的苏合将军找来。”
“你身边的剑客都给我了,你怎么办?”再无旁人,妖娆低声问说。
“阿义还在我身边便可。”苏子澈只是淡淡地应了句,便不再看她。
他应该……还是生她的气吧?等这次得胜了,再私下找他“赔罪”好了。妖娆望着他毫无表情的侧脸,心中暗暗想着。
“报——”这时第二波派出的斥候前来回报了。
“说。”妖娆抽回神,看向斥候。
“回将军,前方确实有一处吊桥,吊桥对面的丛林中似隐约有人影移动,但无法确定敌方数目。”斥候单膝跪地报告着。
苏子澈接着问:“可有看清是谁率兵?”
“为首的似乎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将领。”斥候回忆了片刻,才说道。
年龄对上了。于是妖娆转头对苏子澈说:“那应该就是迟建成了。”
正巧苏合等人也已经被吴厝找来,几人碰头议定行动计划之时,随行的剑客们也已经在苏子澈的安排下集合完毕,让他们先行一步,埋伏在吊桥附近,伺机斩杀赵国将士,换上赵军铠甲,混入队伍中。
议定之后,妖娆沉声发令:“耽误太久,恐赵军起疑,立刻传令下去,加速前行!”
“加速前进——加速前进——”传令官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原地休整的大军重新开拔,向着吊桥挺进。
“迟将军,他们怎么一直不过来?难道还准备在对面开饭了不成?这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丛林中,一名副将模样的人压低了声音对身旁的将军道。
“稍安勿躁!”迟建成横了他一眼,“成败在此一举,耐心点。”
妖娆当然也知道“成败在此一举”,所以她要比迟建成更有耐心,于是再次传令让大队原地休息。一部分将士们为了充饥,拿出干粮食用,另外一些将士则在苏合等人的带动下,开始有说有笑聊了起来,显得轻松自在。
“将军,你看他们……真是可恶!”那副将又等了一会儿,才对迟建成说,“看来他们一时半会是不打算过桥了。”
“哼!”迟建成却突然冷笑一声,大为得意地说,“我看那什么苏子澈和佟妖娆也不过如此!治军如此懈怠,敢在这种地方放松警惕至此,真是天助我也!”
副将双眼一亮:“将军的意思是,干脆冲过桥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正是!”迟建成踌躇满志地点点头,“我这就要杀杀他们的威风——传令下去,留三成人马原地待命,其余的听我号令,立刻冲杀过桥!”
“是!”副将也已是摩拳擦掌。
而妖娆这边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吊桥对面的动静,突然霍地睁开眼道:“他们要来了!”
话音刚落,吊桥对面果然传来喊杀声:“冲啊!跟本将杀过去——”
“备战!快备战!”
本以为会被掩杀得措手不及的赵军,却出乎迟建成意料的镇定且迅速地列好阵,在妖娆和吴厝的指挥下,从容地抵挡住了第一波的攻势。
“难道中计了?!”迟建成心中一寒,立刻大喊,“快撤回去!先撤——”
“哪里逃?!”妖娆拍马直冲迟建成而去,一剑挥出挡住了他的去路,“还想跑吗?!此番定要让你有来无回——”
吴厝也早已带军封住陈军的退路,陈军几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包围圈。而从吊桥那头继续冲杀来的陈军,企图里应外合,帮助迟建成击破包围,却因为吴厝实在调兵有素,又力量悬殊,一时难以奏效!
“可恶!”迟建成见回撤不成,又被妖娆缠住,不敢大意,只好专心于她过招,“好——就让我来见识见识,名震赵国的佟郡主究竟有何能耐,能否接下我手中金锤!”
迟建成与他父亲相似,生得魁梧,且天生大力,善使一双大锤作战。那大锤甚至比妖娆的脑袋还要大,怎么看都是妖娆要吃亏。
然而妖娆的功夫向来走的是以柔克刚的路线,再加上她为了找回武功而勤加修炼内力,令得她内力浑厚,可以做到以气御剑,化力于无形。所以迟建成几番抡起重锤冲她要害砸去,竟都被她或是巧妙地避开,或是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去。她的以气卸力之法,几乎让他的重锤毫无用武之地!
“怎么可能?!”迟建成瞠目欲裂,“岂有此理!看我不把你砸烂——”
妖娆又躲了几个回合,眼角余光观察着全场的战局,见赵军已然被歼灭大半,溃不成军。接着又看到吴厝在一旁向她打了个暗号,示意人手已经全部趁乱混入了敌军。
“啊——”于是她一咬牙,刻意露出肩头的破绽,生生吃下迟建成的一击重锤,当即吐出一口血,滚落马下!
“哈哈哈!”迟建成见妖娆中招落马,大喜过望,敏捷地点住她穴道,俯身一捞,将她置于自己身前,大喝道,“陈贼!你们的主将佟妖娆已然被擒!还不住手——”
“停!快住手!”吴厝见状,急忙抬手喊停。
迟建成挟持着妖娆,用铁锤指着位于前阵的陈国将士:“你们!全部退后——不准跟来!否则我一锤砸开她的脑袋瓜子!”
“让他们走。”苏子澈眼底变幻莫测,凝视了妖娆片刻,沉声说。
“快走!”迟建成见陈军就范,当即策马回转,跑过吊桥,待全部幸存的赵军撤回后,又下令烧毁吊桥,“哈哈哈——痛快!回去吧!”
回城的一路上,妖娆都闭目养神着,默不作声。她方才刻意露出破绽时,已然将内力凝聚于肩头,所以尽管迟建成那一击着实用了十成的气力,妖娆也不过只受了两成的伤而已。至于吐的血,则是她事先咬破了舌头,佯装受伤吐血。
“喂!你这娘们在想什么呢?!”迟建成见吊桥已毁,他们又已经撤出老远,便稍稍放慢了策马的速度,粗声粗气地问她。
“没什么。”妖娆并不想理睬他。
迟建成冷笑一声:“哼——你以为你还在陈军中做你的主帅吗?!等回去了,我就让叔父把你吊在墙头!要是陈军敢来攻城,就立刻斩断绳索,你看如何?”
“我若不同意,将军便不打算这样做了?”妖娆睁眼,目光轻蔑地从他的侧脸上扫过,“羞辱敌军主将在先,斩杀其在后,莫不是想要贻笑大方?更何况哀兵必胜!将军若真这么做,只怕固城只会陷落得更快!纯粹是莽夫之勇,只图一时之快!”
“你——”迟建成气得不轻,竟是直接将妖娆又给打落下马。
被点中穴道后摔马,结结实实地落地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妖娆只觉额角一痛,大约是磕破了。不过她仅仅只是闷哼了一声,连眉头都没怎么皱。
“……你倒是有点骨气。”迟建成一怔,随即翻身下马,将她重新扶上马去,然后继续策马前行。
妖娆自是任由他摆布,重新做闭目养神状。
“你放心吧。对真正的将军,我不会再打刚才的主意。”不知道过了多久,迟建成突然说了句。
就算你还想打那主意,你以为迟裕达就会任你胡来吗?妖娆在心中兀自冷笑,并不答话。
自讨没趣的迟建成面色一沉,也不打算再和她打交道,马鞭一挥:“都给我加快速度回城!”
“是——”
一切和妖娆预料的一样,因为带回了重要的俘虏,守城的将领大喜过望地打开了城门。也没有人顾上盘查迟建成带回的部队情况究竟如何。至于迟建成,他违反了迟裕达不准擅自带兵出城的军令,但虏回陈军的主将,也算功过相抵,并没有遭到军法处置。
自然了,关于如何处置妖娆,迟裕达一时间也没有主意,故而只是命人将她押到牢房,严加看管。所以此时此刻,妖娆正盘腿静坐在牢房中。她的行动虽然自如了,但迟裕达找剑师点穴封住了她的功夫,所以她需要运气打通穴道。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因为按照原计划,今晚就是苏合他们行动之时。
这一晚,固城将士们都为俘虏了敌军主将而欣喜懈怠,是擒贼先擒王的时机!
午后,全神贯注运功的妖娆便已经打通穴道,额角的擦伤并不严重,早已结痂。
这时,她听到牢房外传来渐渐靠近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听来沉稳,但却有些许年迈者的拖沓,想来是迟裕达来见她了。
“迟伯伯,妖娆有礼了。”
牢门被打开,见进来的果然是迟裕达,妖娆便起身从容地施了一礼。
“你……当真是佟妖娆?”迟裕达长得颇为慈眉善目,若不说他是将军,倒更像位儒雅书生。
她浅笑着答道:“妖娆幼时曾见过迟伯伯,迟伯伯那时还送了妖娆一把曾经属于鲜卑贵族的匕首做见面礼,您还记得吗?”
“可若你真是,为什么反为陈国效力?!你忘了你是佟家人了吗?!”迟裕达厉声喝问。
妖娆知道他这是已然信了她的身份,所以才来斥责她做了“叛国贼”。
只见她轻笑一声道:“迟伯伯,妖娆正是不敢忘记自己是佟家人,才要借着陈国之力,拿回本应该属于我,属于佟家的东西!别人家女子都在闺阁中学习女红时,我在演武场练习箭术。别人家女子还能在父亲兄长的庇护下任性胡闹时,我却不得不战场上独当一面!可这些又替我换来了什么?是赵帝的过河拆桥——若不是妖娆命大,早已死在赵帝精心设计的死局之中!既然苍天不让我就此死去,那么我重新回来向他讨还一二,又有何不可?!”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皇上与你自幼便有交情,必然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就算你心中有怨,不再为他效力便是,怎能——”迟裕达抬手指着妖娆,一副气恨得紧的模样。
“妖娆不是愚忠之人,请恕妖娆不能苟同。”妖娆轻轻摇头,“如今,左右我的性命也已经在您的掌控之中,再多说亦是无谓。您何必再与我浪费口舌?”
“你莫不是以为,我与你父亲略有些交情,就不忍杀你?”迟裕达冷哼一声。
她垂首回道:“妖娆不敢。只是妖娆以为,此时先留着我,比杀了我好处更大。故而眼下尚不忧心自身性命。”
“好!好!不亏是佟家的女儿,至少这份傲骨与气度,伯伯我很欣赏!”迟裕达露出了走进牢房后的第一个笑容,但这笑容里的意味害过复杂,有激赏,有怜悯,也有惋惜。
“多谢迟伯伯夸奖。那妖娆就在此处静候您的决定了。”妖娆说罢,竟是做了个送客的手势。一副既来之则安之,把牢房当做自家的样子。
迟裕达再度目光复杂地打量了她一眼,遂拂袖而去。
日薄西山,光线本就昏暗的牢房里更是显得阴沉沉的。好在此时正值夏季,原本令人烦躁的暑热让牢房不至于阴寒,倒有了几分喜人之处。
自迟建成走后,妖娆重新闭目养神,只是静坐着,连狱卒送来的晚饭也不曾动过。想来牢饭多半都是发馊的饭菜,她可无法下咽。左右习武之人辟谷半日并不是难事,也不会影响到实力,所以妖娆完全没把少吃了一顿晚饭的事情放在心上。
夜色越浓,她心中越是只装了一件事——那就是苏合他们那边的进展是否顺利……
随着时间的推移,妖娆发现自己已无法专心运功了,索性放弃调息,将精力集中于耳力上,倾听牢房外有无异常的响动。
“走水了!粮仓走水了——快去救火!”
突然的,妖娆听到外面产生一阵**,有人在大喊着粮仓起火了。
“先从粮仓开始,让城内的士兵手忙脚乱,引走大半的兵力。然后你们再趁机悄悄潜入将军府邸,控制住迟裕达。至于将军府中的守卫们,各位侠士也都是闯**过江湖的人了,江湖上的这些手段,想必诸位比妖娆更清楚……”
看来,应该是苏合他们已经按照之前商议的开始行动了!
入狱后,妖娆也已然观察过狱卒都是普通士兵,且真正在狱中守着的狱卒并不多,只有两三人,更多的则是守在牢外的守兵。不过,只要让她拿到了打开牢门的钥匙,牢外那些守兵根本不必放在眼里。
“狱卒大哥?有人在吗?”于是妖娆走到牢门边喊道。
“吵吵什么!什么事情啊?!”一名正在打瞌睡的狱卒被吵醒,一脸不耐烦地走到牢房前。
“狱卒大哥,这饭菜已经馊了,实在难以下咽。您可否行个方便,帮我去弄些好的来?好处少不了您的。”妖娆说着,将耳环解下放在手中,作势要交给狱卒。
狱卒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顺着牢门倒下去——原来是妖娆趁势点了他的穴道。
得手后,妖娆急忙蹲下身,伸出手在他身上搜寻钥匙。在他腰间,摸了一阵子,她终于找到一串钥匙,伸手一拽,取了下来,迅速起身,反手在外开锁。
“喂,你什么事情啊?耽搁这么久——啊——”
待到另外两名狱卒觉得蹊跷赶来之时,妖娆早已脱困,两计手刀就将两人同时砍晕在地。
“咝——迟建成那一锤还真是不轻,还好是左肩。”
妖娆按住仍有些隐痛的左肩,点了几个穴道后,就取走其中一名狱卒的佩剑,冲出了牢房。
“什么人?!快来——”
牢外的卫兵约莫有二十来人,但并无高手。为了尽快感到将军府助苏合一臂之力,妖娆施展轻功,脚下生风,在剑花炫目之间,便将他们一剑封喉!刀剑无眼,生死不过眨眼之间,那些守兵们完全没有呼救或者反抗的能力!
看着他们死不瞑目的模样,妖娆顿时竟心生退意。然而只是一瞬间,那退意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不能退!只要还生活在这个乱世,她就没有退的余地!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从那些守兵身上掏出一把好剑来,随手将从狱卒那里得来的剑扔在了一旁,然后提气纵身一跃,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