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多了一个人,迪安开车时不太方便保养武器,转而思考起血祭帮和守护女神,跟萨尔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天。
出于对救命之恩的感激,萨尔玛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信任,坦诚地向迪安聊起了自己的过去,五岁以前,她还和母亲一起生活在墨西哥,一个被卡特尔统治的小镇。
“镇上的大部分人活不到五十岁就会死去,”萨尔玛托腮望着车窗外倒退的一片葡萄园,“要么死在毒粉里,要么因为糖尿病的并发症死去,或者死在各个帮派、卡特尔的火拼中。”
“糖尿病并发症?是因为你们经常吃玉米吗?”迪安看着后视镜里的脸问,
“不,玉米、辣椒都是健康食物,说起来很不可思议,糖尿病泛滥的原因主要是可口可乐公司统治了墨西哥…”
萨尔玛眼中流露出一丝讽刺,
“在我的老家就有一家可口可乐生产厂,当地政府以极低的价格把水资源卖给可乐厂…然后可乐厂开始向镇民倾销可乐,卖得比珍贵的水更便宜,很多镇民直接喝可乐解渴,慢慢生了病,我的亲生父亲就是死于糖尿病引发的心脏病。”
呃。
迪安想到了上辈子也听说过不少新闻,什么大学生把饮料当成水,英年患重病。
没想到在墨西哥可乐有如此强大的杀伤力。
“抱歉。”
“没关系,都过去好久了,我爸死后,母亲就花掉全部积蓄带我从拉雷多偷渡了过来。”
萨尔玛眼神复杂,
“这里的卡特尔没那么嚣张了,可以尽情喝水,而不是喝甜掉牙的可乐,街头枪击也有,但没那么明目张胆。她打了几年黑工,经历一场大游行,又跟着一个白人结婚之后拿到合法身份,终于在这个新家站稳了脚跟。”
她话音一顿,盯着前方漫长而空旷的马路,
“但我继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工作没收入,整天就知道酗酒赌薄,向我妈妈伸手要钱。我妈一天到晚打工十五个小时,挣的钱都不够他花。”
“可给不出钱他就打我们,用晾衣架和皮带抽。从小学到中学,好长一段时间,我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回到家后看到她一身是伤。”萨尔玛深呼吸,双手交叉搂住了肩膀,“在我十八岁那年,我妈为了保护我被他打死了。”
迪安揉了揉鼻子,放缓了车速,把收音机里动感而活泼的音乐调成稍微平和的纯音乐。
后排的“影”看向女孩儿的五彩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同情。
“你们的一位总统不是说过一句话,墨西哥最大的不幸就是离天堂太远,离美国太近。”
“对。这里并不是天堂,我继父打死了人,居然关了几个月就放了出来…”萨尔玛擦了擦眼角,不甘地说,“我没办法继续跟这个混蛋生活在一起,就离家出走,流浪四年直到现在。我唯一挂念的只有那个小家伙…”
迪安转过头盯着她的眼睛问,“你的继父住哪儿呢?你就没想过报仇?”
“我、我不确定。”萨尔玛柳叶眉纠结在一起,吞吞吐吐地垂下了头。
……
似乎觉得自己开了个不好的头,接下来的路程,萨尔玛分享了不少自己旅程中的有趣经历,她嘴巴很甜,带着一丝讨好,声音婉转动听就像夜莺,漂亮的脸蛋儿上笑口常开,黑亮的眸子里秋波**漾。
让人赏心悦目。
车厢里的沉闷的氛围一扫而空,变得异常欢快活跃起来。
中午汽车停靠在加油站的时候,萨尔玛还非常乖巧地下车购买午餐、加油…自己掏钱。
迪安平静地欣赏着美人和德州的田园风光,不由觉得带上萨尔玛开两天车,也并非什么坏事。
直到傍晚时分,灿烂的阳光挂到西边,熨烫出一片金黄的云层,沃尔沃顺着公路开到了拉雷多附近一个小镇,从一栋栋红色山墙顶式的木头房子中穿过。
萨尔玛打量着路边熟悉的房屋,眼神恍惚了几下,脸颊绷紧,咬了咬牙,掏出一根橡皮筋把披肩的秀发整齐地扎在脑后。
“怎么了,有问题?”迪安注意到她的异常放缓了车速,
“安迪先生,你、你能在左边的马路边后停一小会儿吗?”
“为什么?”
“我有点事,我有熟人住在那儿,想跟他‘打个招呼’。”
熟人?
迪安想到她之前讲过的经历,点头,将汽车驶入左边偏僻的乡间小道,停在绿茵和花丛包裹中,一栋孤零零的木屋不远处。
萨尔玛忐忑地看过来,“你身上有枪吗?”
“有。”迪安毫不犹豫地伸手入怀,掏出一把上膛待发的M1911A1递过去,又指了指脖子和胸腹,“瞄准位置,扣下扳机,一枪就行,会用吗?”
“恩,打过几次,”她手指颤抖地接过枪,闭上眼深呼吸,高耸的胸膛起伏了几下,
“我跟你一起去?”迪安不动声色地释放出念力护盾包裹住女人的身体。
萨尔玛感激一笑,“不了,你能送我到这儿,已经赐予了我莫大的勇气。”
她拿着枪下了车,迈动笔直的大腿,就像女战士一样冲向了小木屋,粗暴地敲响了大门。
迪安打开了两瓶果汁,和“影”一碰,大口啜饮起来,同时上帝视角往木屋一探。
摆满空酒瓶的沙发边,一个褐色长发、穿着短裤,胡子拉碴的老白男听到敲门声,慢悠悠地爬身,走过来打开了房门,顿时对上了女孩儿那双锐利的双眼,愣了一下,露出一抹色眯眯的笑容,
“萨尔玛?长这么大了,真漂亮啊,这些年去哪儿了,让爸爸好好看看。”
“法克鱿!我来报仇了,混蛋!”
砰!
枪声震动树林,几只受惊的麻雀飞离枝头,木屋门缝边流淌出一缕缕鲜血,萨尔玛大步跨了进去。
两分钟后。
萨尔玛右手提着一大袋子衣物,左手搂住一个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儿慌张地跑向汽车,坐进后排,把枪递还给迪安,
“安迪先生,请开车,继续上路。”
“别着急,没人注意你的行动。”迪安给了影一个眼神,后者飞向木屋,开始熟练处理门口的尸体和血迹,收拾残局,“这个女孩儿是谁?”
“我妹妹,莉莉安,今年该有五岁了,本来跟我继父住在一块儿,但她不能再跟着那个禽兽继续待下去了,从现在起我来照顾她,她会过得更好!”
萨尔玛大大方方地脱掉身上带着隐蔽血点的连衣裙,当着迪安的面换上了一身蓝色的体恤和牛仔外套。
迪安把目光转向安静的小女孩儿,小脸肉嘟嘟、长睫毛、大眼睛,五官隐隐跟萨尔玛有些相似,但皮肤不是健康的小麦色而是白色,深色直发垂过肩头,安静可爱得就像一个精致的芭比娃娃。
她正咬着手指,好奇地打量面前这个陌生的叔叔,只见对方咧嘴一笑,从怀里递过来一块巧克力,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
“吃吧,小家伙。”
小女孩儿吃着糖眼睛弯成了月牙。
萨尔玛注意到迪安脸上温和的笑容,不自觉地长松了一口气,之前的所有担心都放下了,
“抱歉,我该提前告诉你一声,我继父就住在这儿。对了,刚才的枪声是我用枪吓唬了那混蛋一下,子弹擦伤了他的胳膊。”
“用不着解释,我明白的。”迪安注意到木屋里的尸体和血迹已经被锁链拉入了冥界,彻底地毁尸灭迹,他鼓励地看向她,“你勇敢地用枪保护自己和亲人,报复仇人,你做的很棒,你是个好女孩儿,萨尔玛。”
听着这温声细语,萨尔玛鼻子发酸,眼神迷离深深看了迪安一眼,然后垂下头搂紧了莉莉安,亲了亲她的额头,
“宝贝儿,别害怕,我们要搬新家了。”
……
小女孩儿莉莉安适应性很强,一点不怕生,就是过分安静,像个小哑巴一样坐在姐姐怀里,趴在车窗边,欣赏着夕阳和陌生的花花草草,吹着凉爽的风,一路前行。三人在晚上八点抵达一家“林间旅馆”。
迪安冲着前台戴着眼镜的大妈说,“你好,我要订房间。”
大妈目光扫过迪安和萨尔玛,俊男靓女的组合让她眼前一亮,当目光扫过牵着两人的娇小女孩儿,脸色更加慈爱,招了招手,
“你们的女儿长得真可爱,几岁了?”
萨尔玛咧嘴微笑,“五岁了。”
迪安摇头,“她是侄女儿,我妹妹的。给我们两个单人间,六份晚餐。”
“稍等…”
……
明亮温暖的灯光下。
两大一小在一个房间享受起热气腾腾的晚餐。
莉莉安吃得很香甜,小嘴开合个不停,看得萨尔玛心疼不已,几乎能想到她过去遭受的冷落和苛待,眼神越发怜爱。
迪安注视着这温馨的一幕,良久后打开了电视机,正好是新闻台——
“抢劫了阿比林市银行的两名劫犯仍然处于在逃状态…他们顺着德克萨斯南部由东向西前进,沿途再次洗劫了一家便利店,与前来执勤的得克萨斯州巡警发生了激烈交火,一名巡警不幸中弹牺牲…逃犯十分凶残,如果发现线索,请立刻拨打电话,联系当地警方…”
屏幕上边出现了两张照片——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穿着黑色西装打领带,高个儿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大脸盘,双眼略微凸出,文质彬彬中夹杂着一丝神经质的气质,名字标记为瑞奇·戈科,矮个儿留着浅浅的络腮胡,成熟而英俊,发达的肌肉把西装撑得高高鼓起,叫做塞斯·戈科。
两人的五官轮廓能看出墨西哥血统。
“戈科兄弟,”迪安注视着两张脸,吐槽,“长相身材都可以去当模特,当什么抢劫犯。”
“我们吃完饭了,我准备给莉莉安洗个澡,”萨尔玛转过头说,“你在房间里坐一会儿?”
“我去隔壁了,你们两姐妹慢慢叙旧,明早我再叫你们。”
迪安告别两人,回到隔壁的房间,取出幻想空间里的枪械、便携式火箭筒、炸药检查了一遍,确认运转正常。
身上弥漫出白色火焰,顺着手掌涌入长刀状的狼牙、各色超凡武器、进行细心打磨。
生命能量又在体表一阵蠕动变幻,塑造出一片片羽毛,凝结成翅膀、刀枪剑戟各种形状。
而身边的“影”发动念力,在虚空中制造出上百枚大小几乎一致的苍蓝的冰球、赤红的火球、银白的电球,绕着整间房子旋转飞舞,时而组成色彩斑斓的巨大十字,时而组成宽阔的巨剑,时而组成三角锥…
冷热气流交织,冲击着无形的念力护罩。
映出迪安一张坚毅冷静的脸庞。
即便没有战斗,他仍然保持着每天训练的习惯,尽力增强能力熟练度。
……
训练之中时间飞速流逝。
晚上十点,月亮升高到天空正中。
砰砰的敲门声将迪安从沉静惊醒,他开打了房门,一身白色丝绸睡衣的萨尔玛站在门外,两颊带着酡红,搭在左肩的黑发摇曳着一抹湿意,眼眸有如潭一汪深潭,皎洁的月光落到身上,她就像一个披着银纱款款走来的月亮女神,冲着迪安扬了扬手中的一瓶酒,
“莉莉安睡着了,一起喝杯我家乡的龙舌兰?求你,我这一辈子从没像现在一样渴望喝酒。”
迪安本想拒绝,但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拟形状态,喝酒不算破坏原则,于是从萨尔玛手中接过一杯银白色的龙舌兰,轻抿了一口,强烈辛辣的植物香气直冲鼻腔,另一股淡淡的涩味儿随后升腾而起,让他直皱眉,
“哈哈,不喜欢吗,你可以试试这种喝法。”萨尔玛舔了一下左手虎口上的盐,嚼下一块柠檬片,再朝着迪安举起了杯子,小酌了一口,“这一杯敬你。”
“过去几年,我多次路过拉雷多的继父家,但我不敢回去见他,否则我会想到他曾经对我和母亲的百般折磨,害怕得浑身发抖。”
“但这次不一样,因为跟在你身后,我感觉很安全,无所畏惧,我送他下了地狱,带走了莉莉安!如果妈妈知道,一定会为我们感觉高兴和骄傲。”
她盈盈的眸光转向迪安,
“谢谢你,你拯救了我两次。”
“别这样说,是你自己勇敢地迈出这一步,争取到一切,”迪安摇了摇酒杯,“现在有决定了吗,明天我送你们到埃尔帕索开始新的生活,或者你们自己找个更安全的地方定居?比如休斯顿、达拉斯…”
“我想继续跟你走一段路,但我不会缠着你。”萨尔玛眼神柔和却坚定,“到了埃尔帕索,我就带着莉莉安离开。”
迪安移开目光,又喝了一口杯中酒,被冲得呲了呲牙,“我并非要赶你们走,但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
“我明白,不用解释的…”萨尔玛看着迪安喝酒的样子莞尔一笑,“龙舌兰不是这样喝的。”
她按照传统的方法饮下一口烈酒扬起了头。
迪安喝了一杯,感觉到了甘甜、清爽、和辛辣复合的美妙绝伦的滋味,他仿佛沉入了浓郁到极点的龙舌兰海洋,在酒香中酣睡,从深夜到早晨。
……
“女士,我要找这么一个人,黑色大风衣、白人、二十来岁,长相英俊、气质很独特,”男人站在林间旅馆的接待处,看向大妈和她身后指向早晨九点的挂钟认真地陈述,“他可能还带着其他人?他们住在这儿吗?”
大妈眼镜片后的小眼睛打量了一下对面这留着奇怪三七分蘑菇头的男人和他手中的打气筒似的器械,一脸警觉地摇头,用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
“按照规矩,我不能向警察以外的任何人透露住户的信息,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蘑菇头眼神恍然,“也就是说他曾经住在这儿?”
大妈瞪了蘑菇头一眼,拿起话筒开始拨号,
“先生,我提醒你一下,我在这儿住了好多年了,我和很多警察都很熟,你最好不要闹事,否则我…”
“噗——”
大妈的话音戛然而止,向后坐回藤椅里,无力地耷拉脑袋,瞳孔扩散,浑身瘫软地就像被抽去了骨头的鱼。
而蘑菇头把气枪头从她额前破洞前抽回,擦干净手上的血液,再次用硬币吞噬了尸体,随后朝地图丢出了硬币。
哗啦啦。
“要去埃尔帕索,刚离开?”
“哈哈,马上就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