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安和霍尔登三人分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开车去了布克公园深处,巴基·弗兰遇害现场。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仪式套装,割破手指,熟练地进行召唤仪式,尝试呼唤巴基·弗兰,然后从它嘴里问出凶手的信息。

但反复尝试好几次都失败了,除了秋夜的蝉鸣,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灵响应他的召唤。

“果然,在室外召唤的难度远超室内,我现在的水平远远不够主持这种仪式。”

迪安无奈抛弃了作弊法,开车回家,到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

洗了个澡。

坐在**一边浏览着上帝视角过去的日常记录,寻找那道疤痕的由来。

一边进行精神淬炼。

影在命令下开始发动念能力,控制着卧室里的钥匙扣、乩板,两个小物件浮空而起,失去重力一般绕着迪安缓缓转动。

九分钟极限精神淬炼后,“影”回归乩板继续温养。

身心俱疲的迪安并没能翻找到疤痕的来历,盘坐在**,接上一轮冥想。

排除杂念和白天的种种纷扰,按照独特的呼吸节奏,观想那一颗淡红色的、模糊不清的星体。

有形与无形交汇。

渐渐沉入其中。

等到三小时后冥想结束,迪安才躺在**安然入睡。

……

第二天早晨天空清澈得如同琉璃,阳光明媚,和煦得微风刮得人心醉。

但满脸油光又熬了一夜的霍尔登和卡尔带给迪安一个糟糕的消息。

“我们看完了所有监控录像,艾比·克拉克消失在通往南区她家的某条街道里,再往后没有监控了。”

“那岂不是都对上了,”迪安脸色一沉,“艾比下午在公园犯了案,然后去酒吧、旅馆逛了一圈,最后回家。”

“嗯,运动外套的检测结果还得等等,艾比本人则否认了这件衣服属于自己。”霍尔登表情严肃地把三道杠运动服的照片丢到了迪安面前,

“但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充分,唯一缺少的就是艾比·克拉克作案的动机,找出来,她基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反驳?‘儿童杀手’还有脸装成有个无辜者,跟我们扮可怜!”克鲁格狠狠一拳打上办公桌,桌子猛然一震发出”哐当“的声响,“她该被关进监狱至少二十年,最好去坐电椅!”

“现在下结论太早了。”

迪安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

“艾比那边…”

“她正和律师交流,看样子准备跟咱们抗争到底。”卡尔说,“你小子先别去掺和,搜查令申请下来了,你跟着克鲁格他们一起去搜艾比的家!”

……

迪安坐上了驶向南区的警车,很快就到了地方。

一个长相英俊,穿着灰色针织毛衣的中年男人早已等候在门口,

克鲁格迎向他,递过去一张表格,

“巴蒂斯塔先生,我们有搜查令,搜索你的家,并拿走一切属于你女儿艾比·克拉克的物品。”

“吕克维尔律师跟我说了。”男人接过表格,镇定地浏览了一遍,抬头,不远处,几名警员开始围绕整座院子拉起封锁线。

这番举动太过惹眼,附近的住户纷纷围拢过来,指着封锁圈里议论纷纷。

有人提到了不久之前的公园的命案,言语之间变得刻薄和激动。

凶手、杀人犯地喊了起来。

男人难受地叹了口气,问道,

“这张纸上面没有给出具体的物品,那你们什么都能拿吗?”

“鉴于罪案的性质,这由我们决定。”

克鲁格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男人只能打开房门,任由一群带着手套的警员飞快地涌了进去。

“嗨,巴蒂斯塔先生。”

迪安跟着男人打了个招呼,

“艾比的同学,迪安·卢?暑假一起去圣莫尼卡旅游那个?”

“对,我目前在LVPD跑腿儿…”

男人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你跟艾比是朋友,你应该了解她,你认为她可能犯下那种可怕的罪行吗?”

“说实话,我不相信艾比是凶手。”迪安坦然道,

巴蒂斯塔闻言说得更起劲了,

“没错!艾比内向、腼腆不假,但是个善良的女孩儿,从小到大连一条鱼都没有杀过,怎么可能伤害一个可爱的孩子!”

“而且我已经了解了来龙去脉,案子发生在四天前下午,那个时间艾比发烧发到三十九度,脑子都开始犯迷糊,躺在**就没动弹过,怎么能跑到几里外的布克公园,杀掉巴基·弗兰?”

迪安点头,“巴蒂斯塔先生,我会竭尽所能帮助艾比,但现在我得办公事。”

男人理解地让开身。

迪安从玄关进入一楼客厅。

房子的装修风格非常的温馨、地板墙壁都是暖色调,沙发上摆着粉熊玩偶,过道挂着樱桃似的风铃。

但一堆穿着黑衣服的警员掘地三尺的架势,破坏了温馨的氛围。

迪安摇头,开启了“上帝视角”观察一楼的所有物事。

能力升级一次之后,观察范围从五米扩大到十米,一旦开启,几乎没有线索可以逃过他的眼睛。

厨房、卫生间、茶几、抽屉、地毯下、电视机柜…

迪安花了一刻钟检索完,没能发现有用的证物,便越过一堆磨蹭的警员,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一眼看到了属于艾比的那间卧室——墙皮、床被、天花板,全部刷成粉色,

“艾比这么有少女心?”

迪安打开了靠墙的衣柜——

衣服不少,红的,绿的,粉的、蓝的…运动服,羽绒服、体恤、连衣裙,甚至有超短裙,颜色鲜艳,款式齐全,且充满个性。

“还挺闷骚的…”迪安取出衣兜里那张白色运动服的照片对比,“几十件衣服里居然没有一件白色,难道她不喜欢白色?”

“可她行凶的时候穿的又是白色运动服。”

这个发现让系统中的调查进度由百分之十五上涨到了百分十八。

迪安把这细节发现牢记于心,转身走向窗台前的书桌,置物架上堆满了书,大都是各种类型的小说,也有音乐杂志。

迪安随手翻开一本,正好看到艾比·克拉克署名的乐评——

早安乐队的新歌,Amazing days,一首看似快乐幸福温暖的歌,但我却分明感觉唱的人顶着巨大的痛苦,看过满天星,走进山川大海,终于在夕阳落下,晚霞染红天际那一刻,痛哭着、呐喊着、撕心裂肺地,泪流满面。

“角度新奇,但有些过于悲观了。”迪安对艾比的印象稍微好转——

少女心酷爱粉色调,又能欣赏自己抄的歌,怎么也不该是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吧?

……

迪安拉开了书桌前的抽屉,翻找了几下,从抽屉深处掏出了一本扣起来的硬皮日记本,

“抱歉,艾比,我不是故意要窥探你的隐私,我是为了救你。”

迪安掀开日记本,里面言简意赅地记述了艾比生活、学习中各种忧愁和开心的事。

“6月20号,今天在学校里遇到了一件糟心事,弗罗拉那个讨厌鬼又骂我是假小子,唉,我为什么没继承到妈妈的优点了,我的胸什么时候才能发发慈悲了,不求长得像格雷琴那么宏伟,但给我个B吧。”

迪安哭笑不得地继续翻,同时心头承认,格雷琴的很完美。

“7月28号,格雷琴还是没有搭理我,她好像下定决心要和我绝交。我不怪她,是我当时太懦弱了伤透她的心,但我不会放弃,十几年的姐妹情不能说散就散了。加油,艾比,哪怕磕头谢罪,也要求得格雷琴原谅!”“8月18号,格雷琴和迪安走得越来越近了,每天吃饭头都要贴到一起,放学又一起离开,说什么格斗训练,唉,明明以前格雷琴放学都是先和我一起回家。”

“不得不说,虽然迪安是个亚洲人,但口碑和身材不错,会功夫,勇敢、成绩优秀、性格很好、让人特有安全感…(省略一百字)还救过我们的命,换我是格雷琴也会多和他相处…”

我怎么有这么多优点?

迪安脸颊僵硬了一下,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么一段日记看下来,他对艾比的印象又加了几分。

“9月19号,我发烧更严重了,手腕上那道疤痕突然开始隐隐作痛,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肉里钻来钻去。家庭医生来给我检查了一下,早就愈合的伤口居然又有点发炎,他给我开了点药,希望能管用,我想朋友们了。”

“再见不到格雷琴,我最好的姐妹就要被迪安彻底抢走了。”

19号后一片空白…再没有日记,更没有提到关于犯罪的只言片语。

迪安合上笔记本,闭上眼。

“手腕上的疤痕,疤痕。”

昨晚跟酒吧老板杰克的交流潮水般涌了上来。

“杰克手腕上有道疤,他声称由艾比抓伤…而艾比手腕上也有疤痕,所以我当时会觉得眼熟。”

“两道类似的疤是巧合吗?不,没有这样的巧合!”

迪安开始发散思绪——

这个世界存在超自然因素,疤痕和案件之间,乍一眼看去毫无联系。

但艾比的这道疤痕19号开始发热、隐隐作痛,然后隔一天的20号,她就犯下了罪。

两者之间,必然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内部逻辑,或许涉及到超自然的力量!

迪安这么思考着,蓦地摒住了呼吸。

事件进度由百分之一十八,暴涨到了百分之二十五。

同时,系统中“恶魔还是无辜者”事件描述水幕般变幻,难度由“未知”变成了“中等”。

奖励也由一开始的“至少80点经验”变成“120点经验+特殊奖励”。

“果然,这道疤痕有大问题,回局里得跟艾比好好谈谈它!”

……

“伙计,让一让…”身后传来声音,两名警员涌入了卧室开始搜查。

迪安去了别的几个房间,但一无所获,便回到院子里问了问艾比父亲关于疤痕的事,

“没错,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家伙划伤了艾比,希望疤痕以后会消退,但更多我就不清楚了。”

迪安又把那张白色三道杠运动服的照片展示出来,

“巴蒂斯塔叔叔,你记得艾比有这么一件运动服吗?”

“白色是艾比最讨厌的倒霉色,”男人语气无比确信,“她从来不穿白色的衣服。”

迪安颔首,这符合他在卧室里的发现。

封锁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黑压压的人群前,格雷琴、拉斯特、贝克等五张熟悉的面孔在封锁线外冲他拼命挥手,但被警员们拦了下来。

他走过去招呼几人走到偏僻的角落,

“伙计,情况如何?艾比那边还好吗?”拉斯特迫不及待地问,

“拉吉女士和律师正陪着艾比待在LVPD,但情况有些不容乐观,局里已经掌握大量对艾比不利的证据。”迪安表情沉重地说,“几乎可以定罪。”

“艾比不是凶手。”格雷琴浅蓝色的眸子直直地看着迪安,“我和她当了十几年的姐妹,我了解她的为人,她虽然懦弱,但不可能伤害一个孩子,何况是以那么残忍的手段。太残忍了,我甚至怀疑凶手不是人!”

格雷琴显然已经从托马斯嘴里了解了整个案件,她咬了咬嘴唇,挺起茁壮的胸脯,正经又严肃地说,

“迪安,你一定要帮帮艾比,只要能救下她,我什么都答应你。”

“别那么说,我已经在尽最大的努力。”迪安把那张运动服的照片递给几人,“你们见过艾比穿这件衣服吗?”

众人看了一眼,纷纷给出了和巴蒂斯塔相同的答案。

“艾比从来不穿白色。”

“但三条杠,阿迪达斯,还是最新的特供款,”贝克指着照片里衣袖侧面的三条竖杠,“今年夏天刚推出,发售至今不到半个月,除了衣服,还有裤子,运动鞋、背心、整整一套运动装。”

迪安回忆着监控录像中的画面,当时艾比穿的的确像是风格统一的一套服装。

“不对啊,这上面没有阿迪达斯的字母logo。”布兰妮表示质疑。

“这是有历史原因的,也就我这种见多识广的穿搭行家才知道。大苏前几个月在首都办了22届奥运会,但遭到了广泛的抵制,只有阿迪达斯同意赞助,为它生产一批没有LOGO、只保留三道杠的特供款运动服。”

贝克拍着胸膛表情臭屁地说着,迪安和其他所有同伴都变成了听众,

“九月上旬,美利坚才追着这股潮流小范围、实验性地在国内发售同款运动装,但拉斯维加斯根本没得卖!”

“哪儿能买到?”迪安追问,

“西海岸,只有洛杉矶县,圣莫妮卡市的一家商场限量发售!”

“圣莫妮卡?我们暑假不是去过那儿的海滩。”迪安问一众好友,“当时是几月份来着?”

“那天是我生日7月22号,我记得很清楚,大家在圣莫妮卡庆祝了一天,第二天就开车回到了拉斯维加斯。”布兰妮说。

“这件衣服是多久在圣莫妮卡开卖的?”

“九月上旬。”贝克重复一遍,抱怨,“伙计,你为什么老是问衣服,不能问点与艾比相关的,更加实际的问题吗?”

“别说话!”

迪安眉头拧得更紧了。

时间对不上!

艾比七月份就从圣莫妮卡回到了拉斯维加斯,根本没机会买到这套九月份才发售的衣服,除非她九月又回去了一趟。

迪安带着疑问转身跑去请教了一遍巴蒂斯塔,不出所料——

“九月份至今,艾比没出过拉斯维加斯,艾比是个乖女孩儿,要出远门,肯定会提前知会我和拉吉。”

“好吧,让我理一理。”

迪安揉着下巴,大脑飞速转动。

艾比没时间去圣莫尼卡买这件衣服。

就算能买到,照理说艾比也不该挑最讨厌的白色。

所有亲人朋友都没见艾比穿过这件运动外套。

霍尔登说,艾比本人也否认拥有这件衣服。

这些信息足以表明——艾比不该拥有色运动服,更不可能在行凶时穿上它!

但矛盾的来了。

监控录像、目击证人又证明艾比当天穿了这身衣服!

“这件衣服究竟是怎么穿到艾比身上的?”

……

迪安暂时想不通,但他回忆着昨天的调查,又意识到案件中展现出的矛盾不止这一处。

昨天艾比故意看监控摄像头刷脸的行为,与她在局里打死不认罪的行为也前后矛盾。

现实情况与证据产生了严重的割裂。

……

迪安敲了敲额头,心中油然升起一种直觉,搞清楚这些矛盾的根源,案情会出现突破性进展!

调查进度猛然一跳,由百分之二十五跳到了百分之三十!

……

迪安思考间隙,警员们差不多搬完了证物,解开封锁线。

“各位…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局里。”迪安坐上了克鲁格的副驾,在车窗边冲着忧心的好友们一挥手,“等有了进展,我再通知你们。”

窗外景物倒退。

迪安眼前闪现出艾比的日记,心头生一股强烈的冲动,不能让艾比被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