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知之掏出铜钱,简单地给自己卜了一卦。

是个蹇卦。

‘蹇,利西南,不利东北。利见大人,贞吉。’

卦象是象征行路艰难。

不应该去东北方向,应该往西南走,才会遇到贵人,则大吉大利。

这卦怎么跟罗盘的指向完全相反?

修道人喜欢随性而动,鹿知之也一样。

而且她给自己卜卦,也经常不准确。

那就听罗盘的,往西南走。

罗盘是法器,在不辩方位的大山里,是最准的。

山里多蚊虫,可她在身上撒了竹叶青蛇皮的粉末,虫子只敢在她身边飞,却不敢靠近。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她就有些体力不支了。

鹿知之从小跟着师父学了些简单的防身招数,也曾跟师傅上过山。

虽说没有刻意锻炼,但是体力也不至于差成这样。

不仅觉得累,身体里的灵气也流失了一些。

她知道,想去的地方,离自己不远了。

鹿知之不动声色,继续前行,又走了十几分钟,眼前的景色似乎熟悉了起来。

她轻轻挑眉。

看来就是这里了。

拿出准备好的鸡血,混合着朱砂,开始画符。

八枚破空符画完,鹿知之一手持符,一手捏诀。

灵气缓缓催动着符箓,只见符箓发着微弱的光,慢慢燃烧起来。

“五行催天地,八卦震四方。”

“破!”

她低吼一声,中气十足。

密不透风的山林间刮起一阵罡风。

她抬手蘸取朱砂,在自己眉间点了一个红色的印记。

再睁眼时,眼前的景色已与刚才不同。

鹿知之看着摇动的灌木,似乎被风吹得改变了枝丫的朝向。

她迈着八卦步,小心翼翼地顺着枝丫的方向走过去。

九九八十一步后,她走出了这片熟悉的区域。

拿出罗盘,再次捏诀看方位。

罗盘依然指向西南。

刚才她算出的死位,果然已经如卦象所示,变成了吉位。

鹿知之手持罗盘,继续往前走。

这玄镜宗十分精心地在这山林中布下三道阵法。

第一道,是在山脚时的阵法。

若是有修士想要一探究竟,必然会拿出罗盘算方向。

玄镜宗用阵法改变了地气所在的朝向。

哪怕罗盘指出了吉位,一般的修士也觉得那是死位。

死位是大凶,普通的修士便会放弃。

第二道,就是刚才的那道‘累心阵’。

就算有人想上山,无论是修道之人还是普通人,从进山的那一刻便踏入了‘累心阵’。

这阵法消耗人的生息,走上二十分钟,便会气喘吁吁。

身体素质差一点的,有可能休克昏迷,体力不支。

然后剩下的一些人还会不死心地继续走,就会踏入第三道阵法。

八卦迷阵,也就是所谓的鬼打墙。

通过阵法让人出现幻觉,又改变了灌木枝叶的朝向。

人都知道,树木会向光生长,所以都会下意识地朝着枝丫生长的方向走。

可枝丫若是朝向变化,那么人就很有可能兜了一个大圈子,在原地打转。

鹿知之按照师傅八卦步,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可能是阵眼的地方,艰难地往山顶走着。

玄镜宗内。

裘方道长正在打着拳,手势突然一收。

抬手捏算几秒,便步履匆匆往内殿走去。

他敲了敲门,片刻后,殿内传来温润的女声。

“进来吧。”

裘方低着头,低着头躬身行礼。

“掌门,鹿家的那个女孩来了!”

女声顿了一下,开口道。

“你说行止么?”

“正是。”

裘方不敢抬头看,掌门没让他起身,他甚至都不敢起来。

上首的女人长舒一口气,声音清冷妖冶。

“这么快就找上来了?”

“小丫头比以前可强多了。”

裘方犹豫着开口。

“掌门你要见她么?”

女人沉思片刻,冷冷的说道。

“还不到时候,见了容易生罅隙。”

“你去把那个老头子放出来吧,再把顾家那小子的命灯灭一盏,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裘方应声。

“是。”

出了内殿的门,裘方擦了擦额头的汗。

每次进入掌门的主殿,他都忍不住胆寒,甚至不敢多抬头看一眼。

掌门并非丑陋无比,那面容反倒是……

裘方攥紧了手不敢再想,匆匆去了旁边别院的客居。

客院的三清真人相前跪着一个老者。

老者头发花白,跪在那已经一整天了。

裘方一甩拂尘。

“顾老先生,掌门不是顾少爷的有缘人。”

“宗门门规,非有缘人不帮,咱们无法结缘,您这便离开吧。”

蒲团上跪着的顾老爷子,正是顾言洲的爷爷。

顾老爷子的眼睛浑浊,跪坐一天已经让他精疲力竭。

他拄着拐棍勉强站起身。

“真的没办法了么?”

裘方摇了摇头。

“一切皆是天命。”

顾老爷子认命地闭了闭眼睛。

“真是天要亡我顾家啊!”

裘方念了声道号。

“顾老爷子,顾家已经荣耀加身百年,走下坡路也是正常。”

“常言道,君子之泽,三十而衰,五世而斩,一切莫要强求。”

顾老爷子向裘方鞠躬,裘方回礼,将他送出山门。

鹿知之这边终于爬上了山顶。

走过这个山坳,前面豁然出现一条平坦的小路。

小路越走越开阔,隐隐可见对面山头的石头台阶。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谁知,走过这个拐弯,却发现路边躺着一个人。

那老人满头银发,穿着十分得体,看着有点眼熟?

她走到老人身边,将老人的身体扶正后,大惊失色。

“顾老爷子!”

鹿知之将顾老爷子放平躺在地上,然后解开脖颈间衬衫的纽扣,让他能呼吸顺畅。

叫了几声,顾老爷子也没什么反应。

鹿知之拿出银针,在他右手虎口和人中扎了一下,排出一些红棕色的瘀血后,顾老爷子终于醒过来。

“鹿……鹿小姐?”

鹿知之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将顾老爷子扶起,依靠在路边的大树上。

“顾老爷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句话说完,鹿知之便后悔了。

这里是玄镜宗,顾老爷子想必是上山为顾言洲寻找治疗身体的办法。

顾老爷子脸色灰败,印堂发黑,隐隐可见死气。

“鹿小姐,言洲病得很重。”

“他出生那年,我曾来过玄镜宗,这里的道长给言洲点了续命灯。”

“我这次来,是想着看看能不能再让他们帮忙。”

鹿知之眉心一跳。

“玄镜宗能点续命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