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洲抱着鹿知之的手顿了一下,他心脏疼得无法呼吸。

鹿知之的问话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着了他的心脏。

他想紧紧地将鹿知之拥进怀里,可又怕弄疼他。

抬起手,轻轻擦掉鹿知之脸上的雨水。

“知之,我是顾言洲。”

鹿知之眨了眨眼睛,好像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顾……顾言洲。”

“你怎么来了?”

刚才只是有点慌神,她神经高度紧张了好几天,这会有点困了。

只不过小憩了一下,就看到了顾言洲。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不远处停着几架直升机,机翼轮转带动的风,将附近的草木吹得翻起波浪。

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被高倍的探照灯照得亮如白昼。

顾言洲逆着光,看不清脸,只剩下一副身形的剪影。

之前说好的已经长了二十几斤,还开玩笑说衣服全部都要重新买。

这会儿好像又恢复了清瘦的模样。

鹿知之终于露出了笑容。

“顾言洲,你能来太好了。”

“要不然,我可能就要等到明天才能带着胡莺莺离开。”

“她多娇气,这次大概伤得狠了。”

鹿知之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胡莺莺往顾言洲怀中送了送。

胡莺莺哭得更大声了。

“鹿知之,你自己都快不行了,就别管我了!”

“都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都怪我!”

顾言洲心痛难当,此刻也说不出什么。

鹿知之强撑着笑容,大概就是不想让她担心。

既然她不想,自己就顺着她的心意。

看到被推到自己身前的小狐狸,顾言洲接了过来。

他将胡莺莺抱在怀里看了看。

“是伤得厉害,不过没关系,你说去哪里治,我们就去哪里治。”

鹿知之此刻才觉得有些委屈。

她想哭,又想起了师父的话。

师父说软弱的人才哭,眼泪会模糊双眼,眼睛被糊住,就没办法再解决任何问题。

可是她已经坚强了好多年,第一次不想再坚强了。

鹿知之撇了撇嘴,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顾言洲不是第一次看鹿知之哭,可之前的哭泣有的是伤心,有的是愤怒,有的是失望。

但这次,他能从鹿知之的脸上读出哭泣的原因。

她委屈了。

委屈到瘪着嘴,眼神里也有嗔怪,然后那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汩汩而落。

顾言洲急忙将怀里的小狐狸转手交给身后的陆召。

然后扯过风衣的领子,一把将鹿知之深深地搂进了怀中

“知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不过应该让你一个人过来,就算我不跟你着你过来,至少应该多派一点人手给你。”

鹿知之轻轻啜泣,直到把这一阵子所有的心酸都哭了出来。

她已经好久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也没吃过一餐正经饭。

之前在森林中,为了找那只熊,他们蹲了整整一个星期。

深山密林里没有兔子和鸡,饿了只能吃蛇和鱼。

环境潮湿闷热,身体里的盐分随着汗液流失,又得不到补充,她浑身无力,身上也长了大片大片的湿疹。

她觉得以前过得不好,但从来也没有过得这么糟糕过。

顾言洲听着鹿知之嘤嘤地哭,那声音就像是锋利的刀片将他凌迟。

懊悔,愧疚,心疼,种种感情交织在一起,他也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

几分钟后,鹿知之终于发泄完了心里的委屈,仰起头看着顾言洲。

顾言洲见她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用额头温柔地蹭了蹭她的额头。

“知之,你想说什么?”

鹿知之吸了吸鼻子。

“想吃红烧肉。”

顾言洲轻嗯一声。

“好,我们这就回去。”

他打横抱起鹿知之,大步朝直升机走了过去。

直升机拔地而起,保持着安全距离,请求返航。

鹿知之的衣服都湿了,可飞机上有飞行员,不太方便换衣服。

鹿知之只是脱了外套,好在冲锋衣厚实,贴身的里衣并未完全湿透。

顾言洲将毯子披在她身上,然后又拿出毛巾轻轻地擦着她的头发。

头发干枯打结,擦几下就会勾连一片,疼得鹿知之龇牙咧嘴,顾言洲便不再擦头发,而是将他搂在怀中。

“知之,你在发烧。”

鹿知之下意识地看向飞机下面。

离地面已经很远,远得已经看不见云瑶寨,入目只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青黑色密林。

“恩,淋了雨,有点不舒服。”

顾言洲试探着额头。

“直升机上有药,但是我现在不能给你吃。”

他想伸手触碰她的脖颈,然后又缩回手。

“你脖子上的,好像是什么疹子,不知道会不会跟药冲突。”

鹿知之抬手遮住脖子,又拽了拽身上的毛毯挡住脖子。

她从来没有如此在意过自己的容貌,可面对顾言洲的时候,她还是想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丑陋的地方。

“不是疹子,是蛇毒。”

鹿知之想起来,脖子仍然火辣辣地疼。

“这个云瑶寨里的人全部都养蛊,我和他们起了冲突,他们就放出蛊虫咬我。”

“我的银针用尽了,没有避开一条蛇,那蛇缠在我脖子上,差点把我勒死。”

顾言洲回想着,刚才她脖子上的却是不太像疹子,而是像蛇的鳞片一样溃破的创口。

想到鹿知之不愿意让自己看到她的伤口,顾言洲将毛毯从后颈处往上提了提,遮住她后颈露出来的地方。

“你和胡莺莺都受了伤,应该去哪里治疗?”

“京市所有医院都行,如果京市的医院不合适,我们现在就申请航线,去海市。”

鹿知之想了一下。

“不用去海市,就直接去我家的中医院就行。”

“感冒只是我身上最不值得一提的病,我还有其他的病需要治。”

顾言洲脑中嗡鸣,手都跟着在颤抖。

他搂着她,她的身体如一颗火炉中的碳火一样灼热。

就这样还算是她身上最不值得一提的病。

那她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病?

越是这样想,他就越自责和心疼。

鹿知之贴在顾言洲怀中,听见他的心跳变快,气息乱得厉害。

抬眼看过去,顾言洲的脸色沉得厉害,眼睛里有水雾闪烁,体内的那颗归元丹躁动不安。

鹿知之用手抵在胸口,释放出一丝灵气,安抚那躁动的归元丹。

“顾言洲,我没事,你不用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