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洲从鹿家离开后,第一时间并没有去公司,而是回了顾家老宅。

他在老宅门口坐了两个小时,始终没有下定决心进去。

直到老管家出来,走到他车旁边。

“言洲,你爷爷叫你进去。”

顾言洲再三思索,还是跟着老管家进去了。

他步伐有些沉重,思绪也纷乱。

老管家站定,拍了拍他的肩膀。

“言洲,放松些。”

“你爷爷活了这么大年纪,怎么会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有时候,你想的有可能跟他不谋而合呢!”

老管家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过身继续引路。

顾老爷子就坐在客厅的落地玻璃前的摇椅上。

他神态安详,看着庭院里的花团锦簇,仿佛昨夜的痛苦只是一场幻觉。

顾言洲在身旁站定,顾老爷子睁开眼睛看他。

“言洲,坐。”

重九搬来椅子,祖孙两个像往常一样,拉着手聊天。

“言洲啊,刚才怎么不进来呢?”

顾言洲低着头,看着爷爷手上的皱纹和日益变多的老年斑。

“回来得有点早,怕打扰您休息。”

顾老爷子呵呵笑了几声,声音十分慈爱。

“我年纪大了,觉少,很早就起来了。”

“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总是贪睡的。”

顾老爷子声音微颤,似乎是带着哽咽。

“可言洲你啊,好像从来都没有贪睡过。”

“只要身体健康,都是跟我老头子起的一般早。”

“你那么辛苦的管理着顾氏,可却没有许多乐趣,除了生病,就是忙工作。”

“你爸爸将你交到我手中,我却没有让你好好的过你的人生,我真的是,没有脸面对他啊!”

顾言洲听出爷爷声音中的哽咽,轻声安抚。

“爷爷,我既享受了这份荣耀,也应当为顾家做出贡献,这是我应当……”

顾老爷子抬手打断顾言洲的话。

“没有谁是应当做什么的。”

他用脚尖点地,摇椅轻轻的晃起来。

“我想好了。”

“顾氏这艘大船已经航行了百年,是时候上岸修整一下了。”

顾言洲想起了老管家说的话。

他说爷爷想的,或许跟他想的一样。

之所以在门口呆了那么久犹豫着不敢进门,就是因为顾言洲实在无法说出口心里的想法。

他想将顾氏解体。

只留主体产业,将旁支负责的那些产业,真正的落实到他们身上。

不再是由他们管理,而是让他们成为手握实权的主人。

可这产业是爷爷亲手交到他手里的,他没资格这样处理。

顾老爷子叹了口气。

“如果当初我就能下定决心将顾家分了,你爸爸也不会死,你大伯……”

“唉,不提了。”

顾老爷子顿了一下继续说。

“我们顾家的钱,就算挥霍着花也够花几辈子了,爷爷也老了,更是花的少。”

“爷爷只希望接下来的日子,你跟知之能够好好地过你们的人生。”

“有时间睡个懒觉,或是出去看一场电影。”

“等以后你们有了孩子,不要再像你们几个兄弟一样,几乎都是保姆带大的。”

“不要再想着怎么扩大顾氏的产业,而是要想如何过好自己的一生。”

顾言洲沉默着没有说话。

解体顾氏,现在是最好的选择。

他已经和知之解开共命,顾唯云手里的股权和公司早晚会再次回到他手上。

谁也无法预知他的后果。

他病了这么多年,每次都觉得自己要死了,所以面对死亡,他已经有足够的心里建设。

可现在他有了鹿知之。

一个人连死都不怕,那他就是个铜墙铁壁。

可正因为有了鹿知之,他才有了软肋。

他开始怕死,怕没人陪她,不敢想象,自己如果是死了,鹿知之该有多伤心。

世间之事瞬息万变,哪怕现在他没什么问题,难保以后不出事。

以后她和知之还会有孩子,如果他真的出事,那他和知之的孩子,可能会被人算计,变成下一个自己!

他不允许这一切发生,所以顾氏必须解体。

顾言洲以为爷爷这关最难过。

可爷爷却先他一步提出来。

顾言洲十分动容,泪水打湿眼角。

顾老爷子抬手擦去顾言洲掉落的眼泪。

“你别有心理负担。”

他抬头看了看这偌大的房子,好像说话都有回声。

“这个家就剩下咱们祖孙两个了,往后的日子,一定要舒心一些才行啊。”

顾言洲低着头,不想让爷爷看到他眼中掉落的泪水。

一只大手笼罩在他头顶,替他理顺毛躁的发丝。

“言洲,去吧。”

“把这件事收尾,我还期待着你跟知之的婚礼呢。”

顾言洲没有啰嗦,站起来深深的对着顾老爷子鞠了一躬。

爷爷将他带大,后来父亲过世,顾家动**,也是爷爷拖着病体再次出面平衡。

还没等到他做出一番成绩让爷爷安享晚年,顾家又要解体。

爷爷好像一直在为他操心。

顾老爷子笑眯眯地晃动摇椅。

“去吧,做你想做的。”

顾言洲站起身,利落地离开了老宅。

这一次,他要走的路终于变得宽阔,且一片光明。

回到公司,顾言洲跟陆召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工作。

还好之前就在盘点顾氏的公司,现在做起这些来事半功倍。

当月,顾家即将解体的消息震惊了京市。

顾家股票涨涨跌跌,人们都在猜测,是不是顾言洲真的死了。

直到顾氏开了新闻发布会,面向大众做出了解释。

顾氏正式解体。

就像之前商量好的那样,顾氏只占主体产业,其他部分让权,只收股权分红。

随着新年钟声的敲响,最后一个公司的股权交割完成,完成内部解体。

历经半年,顾氏这艘航行百年的大船终于靠岸。

那些旁支对于落入自己身上的这泼天的富贵,表现出了十分的喜悦。

顾氏老宅,从来没有任何一年的新年,像现在这样热闹。

旁支纷纷拿着年礼过来拜年,哪怕按照家族规矩不能进老宅,也要在庭院里等着跟顾老爷子亲自说一句话。

这个新年,老宅的庭院像市场一样热闹。

仿佛这寒冬像炎夏一样,大家都出来院子里纳凉。

顾言洲怕爷爷着凉,遂叫人将老宅后院的房子收拾出来,专门用来接待客人。

爷爷的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好,见到旁支的亲眷也分外开心。

两个老人家喝着茶,聊着家常。

“言洲的婚礼,定在什么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