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的时候下了今年的第一场暴雨,榆钱镇东面的河里发了大水,淹了很多的庄家和牲畜。那晚,天上电闪雷鸣,一瞬间像是到了世界末日,整个天际都是黑沉沉的,目不见物,狂风呼啸,刮到了很多大树,也刮倒了屋舍。所有人都害怕的躲进屋里。
何母与紫鹃胆子小,躲在屋里不愿意出来,何栩与赵羽宸也没有去衙门,这样的天,也基本没什么人会去报案。
今天的晚饭是赵羽宸做的,那味道就连何栩也没话说。只是他一向不太夸人,撇撇嘴,淡淡的道:“要是你能把这份心用在破案上,你就能跟我一样了。”
赵羽宸听了嗤笑道:“我能断案,你有本事你也做一桌子饭呀?”赵羽宸的一句话,就将何栩怼的哑口无言。众人笑了一会儿,也就各自回房了。
我看着天上划过的闪电,告诉何栩:“我要出去一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好赵羽宸冒雨赶了过来,见我杵在门口忙道:“外面雨大,还是快进来说话吧。”
我闻言一动不动,双眉微皱,何栩隐约猜出我要做什么,她说过,拯救黎民百姓是她的责任,不管那人是生人还是死人。
“你要出去,我陪你!”何栩并没有阻止我,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我看向何栩笑了笑,然后又沉下眼眸,“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就够了。”我说着根本不给何栩反应的机会,不顾赵羽宸在场,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那一夜很多人都看见了空中有一团亮光,几乎所有的雷电都朝那团亮光打去,嗤嗤拉拉的闪电不知道击打了多少回。自从那团亮光出现以后,方圆一里的闪电全都消失了,都聚集在了那一小片天空上。
那些房屋被毁的人们,恐慌的从风雨中站出来,聚集在那一小片天空下。洪水慢慢的从街上褪去,露出泥沙淌过一样的小道。风渐渐的停止了,但是当人们仰望高空的时候,哪里还是黑压压的一片,聚集着无数的电闪雷鸣,高空中那个替他们挡了雷电的一小团光芒,看着让人揪心不已,好像她随时都有可能击落下来,又好像下一刻便又承受不住。
人们等了一会儿,直到闪电散去,人们这才知道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空中的那一团光芒始终闪烁着,不散不灭!
“水儿……”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团亮光是什么,只有一个人在为她心疼!何栩不顾大雨倾盆,不顾狂风如刀,不顾身上湿透了的衣衫,朝山顶跑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雨落在身上了,那打在脸上生疼的雨点已经消失了,何栩抬头看去,正是天上那个小小的身影替他挡了这漫天的狂风暴雨。
何栩见所有的闪电都朝我头顶汇聚,一股极大的担忧月入心底,他想帮忙,可是那个高度不是他所能企及的。何栩感叹自己的没用,狠狠的锤了自己一下,眼睁睁的看着天上那个娇小的身影独自承担风雨,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原来自己是那么的渺小。
犹自记得我唱的那句话:“有谁能与天数相抗,逆转失态炎凉。”与天相抗,恐怕没有人能够做到,在天地面前,人实在是太渺小了,简直微不足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何栩仰望的脖子都发酸的时候,雷电终于散去,黑压压的云层也开始随风流转,渐渐的消失。风已经小了很多,只剩下细细的雨丝还连贯着天地。
空中慢慢落下一个人影,是我,她就像睡熟了一样,就像是一片落叶悠悠扬扬的随着空气的流动缓缓飘落。何栩飞身接住,替我挡了那些雨滴,双目心疼的看着她疲惫的脸庞。
“水儿……”何栩轻唤了一声,我听到呼唤,心有感应,缓缓的睁开眼睛对着何栩展露出一个笑颜,带着三分满足五分欣慰两分疲惫。
“不用担心,我没事!”我说着语气一顿,攒足了力气才往下说:“我只是有些累了,想睡一觉。”我说完,眼皮开始慢慢的合上,听何栩一句:“好,你安心睡吧,我守着你!”我唇角一松,沉沉的睡去。
我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当我从沉睡中苏醒过来,见到的场面竟然让我大跌眼镜,我看到何栩与赵羽宸两个人竟然勾肩搭背的有说有笑,我看到他们望彼此的眼神已经不似当初的那般互相敌视,我不知道他们两个经历什么,彼此之间好像达成了某种共识。
看样子赵羽宸是要在这里常住下去了。
两个人见我醒来,都很高兴,赵羽宸又免不了要亲自下厨。
我偷偷问紫鹃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两个人突然这么要好了?紫鹃说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榆钱镇又发生了一起命案,一个是师爷一个是捕快,在两个人的联手下,案子很快就破了,他们的关系也因此缓和了,好的就像亲兄弟一样。我听紫鹃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还是对的。
某天我有些无聊,何栩又没有时间陪她,正好赵羽宸过来,我就让他给自己讲讲他们一起破案的事,好打发无聊的时间。
赵羽宸见我感兴趣,当即就找来一把椅子坐在我对面,吐沫横飞的讲述那件“离奇的杀人案。”
那件事是这样的,张家村的邻村小李庄里有个姓李的汉子,中午的时候吃了自己家的妻子送来的饭菜,然后就一命呜呼了。邻居见了慌忙来报官,说是李汉子的媳妇与别人私通毒死了自己的相公。
何栩与赵羽宸接了案子,两人一起带人去查看,经过仵作验尸,李汉子确实的被毒死的,只不过这毒有些奇怪,暂时还查不出是什么毒。所以尸体要带回去细细检验,或者等开膛破肚以后才能查出来,只不过这得经过死者家属的同意才行。
何栩一听,连李义都查不出死因,这凶手可真是高明,杀人不露痕迹。
不过虽然没有确定死者到底是中了何种毒,但死者毕竟是毒死的,不是自然死亡,那这就不是一件普通的命案,而是谋杀。
何栩根据报案人说的,先着人抓来李汉子的妻子进行询问,根据李汉子的妻子的话,以及经过赵羽宸多番的询问查找,并没有发现其有勾搭汉子的事情,又询问了一些村里的村民,人人都说李汉子的媳妇谦和温顺,两人感情要好,并没有听说过李媳有私通的事情,何栩皱了皱眉,感觉此事有些捕风捉影。因又问报案者李二狗,李二狗说自己曾经无意间见过李媳与自己的小叔子偷偷的在一起过,所以就怀疑他们两个有染。
何栩立即派人去找李汉子的小叔子,派去的衙役很快就会来禀报说,李汉子的弟弟李栓子恰逢他外出,不在家,何栩就派人去找。
而李媳连喊冤屈,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答应开膛验尸。
何栩让衙役将李媳等一干人等押解回县衙慢慢询问。过了两天才找到李汉子的堂弟,连忙喊过来询问。那李弟不肯承认与自己的嫂子有私通一事,说是别人冤枉他。李栓子是个货郎,经常外出,所以并不经常在家,又何来的私通?
案件正胶着不下的时候,仵作已经查处了李汉子的所中的毒,原来是食物相克导致李汉子死亡。
何栩问是哪两种食物,仵作说是猪肚与莲子,不过这莲子必须用白茄枝烧才会致人死亡。死亡原因找到了,何栩连派人去李汉子的家里查看,是否发现有未烧完的白茄枝。回来的衙役说在李汉子家的柴禾堆里确实发现了白茄枝。
因为找不到李媳与李弟私通的证据,但凭李二狗的一面之词并不能够使二人定罪。何栩又询问李媳,那天中午给李汉子送的是什么饭?李媳说是早上从集市买的新鲜猪肚熬得汤,因为李汉子常年劳作,一大家子全靠他一个人养活,身体不太好,所以就想着熬点汤,给他补补身体,谁知道就死了?
何栩又问,为什么要用莲子顿猪肚,莲子为什么要用白茄枝烧过才拿来炖汤?对此李媳的解释是她并不知道拿白茄子烧过的莲子用来炖汤会让吃的人中毒。那莲子是别人给的,她直接就拿来炖汤了,并不知道这莲子是用白茄子烧过的。
何栩又问莲子是谁给的?李媳说是邻居李二狗的媳妇给的。也是她说用莲子炖汤比较有营养,所以她就照做了。然后何栩又问,为什么那汤自己与家人不喝,全都给了李汉子喝,这不是存心要毒死他么?
李媳道:“因为家里太穷,公公婆婆又常年卧病在床,给二老看病花费了很多钱,所以总共就买了那么多的猪肚,连猪肉都舍不得买,因为相公比较辛苦,所以我们都没舍得吃,都给他一个人吃了。”又说:“我若是真的想毒死我的相公,对我又有什么好,若是他死了,那我们也活不成了,况且要毒死相公还不如连公公婆婆一块儿毒死岂不是省事,到头来还连累我……呜呜呜……”李妻一句话未完,已经掩面呜呜咽咽的哭将起来,何栩一听这李媳说的倒是合情合理。
然后又将李二狗的媳妇唤来,询问为何要给李媳用白茄子烧过的莲子,还告诉她用这个炖汤有营养的?
李二狗的媳妇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吓得浑身直哆嗦,舌头跟打了结似的。何栩一看,就着德行哪里像是杀过人的人,看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又听她说,她家种的有一亩荷塘,每年都会产些莲子拿到街上去卖,剩下的就用白茄枝烧过备用。
何栩问好好的莲子为什么要用白茄枝烧,直接吃不是更好?李二狗的媳妇说她也不知道,是李二狗让这么做的,说是用白茄枝烧过的莲子对身体虚弱的人来说效果更好。何栩因又问李二狗的媳妇,李二狗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李二狗的媳妇说李二狗曾经在药铺里当过几年的学徒,所以对一些药理颇有些了解。
案子审到现在已经真相大白,这李媳无意中将两种相克的食物给李汉子吃下,导致李汉子中毒而死。但念其家里上有老下有下,就命李媳暂且回家侍奉二老归西以后再行处决。
这也算是仁慈的了,若是按照律法,李妻这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了,对此李妻只好自认倒霉,对县太爷的判决也是感恩戴德,一家老小都会因为她一个而死。
赵羽宸却提出了不同的见解,说这案子肯定有蹊跷。按照李二狗的媳妇所说,这李二狗颇懂些药理,为什么会连这浅显的食物相克都不知道。何栩说可能是李二狗也没有想到李媳会同时拿它们来炖汤。李二狗的媳妇也是热心肠,我打听过了,她家的莲子每到收获季节的时候都会分给左邻右舍一些,也不单单只给了李媳。
赵羽宸非要说案子还有疑点,李汉子中毒死亡他媳妇都还不知道,怎么这李二狗就先知道了,莫不是他一直盯着李汉子怎么又会知道的如此之快。几乎李汉子刚死,他就来报案了。据李二狗的媳妇所说那天李二狗对她说是去邻村看病去了,而那条路我去看过并不经过李汉子的田地,那他又是怎么知道李汉子中毒的?
何栩一听,又道:“你怎么知道李二狗不会半路有事折回来,恰巧经过李汉子的田地?”
何栩一句话又问的赵羽宸哑口无言,话虽如此,赵羽宸还是没有放弃,非要追查到底。
下午的时候赵羽宸满头大汗的跑回来,说是事情有了新的发现。何栩一听当即就震惊了,莫非这件事情真的另有隐情?第二天一早,何栩按照赵羽宸的要求将当事人都请了过来。竟然还有卖猪肉的阿木以及村里的里正。弄得何栩一头雾水,不知道这赵羽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赵羽宸见人都到齐了,然后才开始询问,先是问李媳,“你说你家里拮据,怎么那天却想着买猪肚?在这之前为什么不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