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雨停止的第二天官衙就接到百姓的报案,说是河水因为大雨而引发洪水,从上游冲下来好几具尸体。

何栩听了与赵羽宸对视一眼,迅速带人赶到现场。

当李义也开始对着尸体呕吐起来的时候,可想而知这次的尸体腐烂到了什么程度。反倒是若水一脸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五具尸体,若水听到人群中对于她的反应传来不少唏嘘声,在那个封建的年代,女子都是不准出门的,就是与陌生人多说几句话,那也是被认作不洁。在那些人看来,若水就是一个特别不要脸的女人,当然若水对于这一切还都不知道。

李义已经吐了好几回,那些尸体直接可以用一团发白的烂肉可以形容了,看样子李义也是尽了力。已经无法对尸体进行验尸,好在若水在李义那里学了不少验尸的事情,也算是半个徒弟了,虽然说离独当一面,距离尚远,可是就这几具尸体来说还是小儿科,所以这个工作就有若水代劳了。

若水在李义的提示下,一步步的对那五具的尸体进行检查,光死亡原因就检查了好几项:是否有中毒的痕迹;是否经人殴打致死又或者是上吊而死还是被别人勒死等等。尸体经过雨水的浸泡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样子,全身肿胀发白,上面还有很多动物的齿痕和一些没有被雨水冲走的蛆虫。尸体年龄大概在十六到二十五岁左右,无一例外的都被人用利器挖掉了眼珠,身上、腿上、手臂上,凡事能看得见的地方全是鞭打的痕迹,虎口处布满老茧。如果不是被雨水泡的发胀发白,应该不难看出尸体的枯瘦如柴。十六到二十岁是男人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但眼前的五具尸体无一例外的都很瘦小,应该是长期的营养不了和日夜操劳所致,所以这五具尸体应该是某一处的苦力。

其中有两个是病死,有两个是被打死,还有一个是被活活饿死的。

听完若水的结论不光是何栩与赵羽宸还有周围的百姓都愤愤不平,气愤填庸,天下竟有这样虐待苦工的事情发生。尸体最短的已经死亡七天,最长的恐怕有半个月了,因此若水并不能用她的法力探查到什么。只是念了个往生咒让他们的灵魂安心走。

何栩与赵羽宸看了尸体,发现这几天以来,并没有人前来县衙报案说有人失踪的,两人正商量着要找人画像来查找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声,那是一位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佝偻着腰,右手拄着一根粗树枝,颤颤巍巍的越众而出,跑到一具尸体旁,倒地便哭:“我的亭儿啊!你死的好惨啊,你怎么能扔下奶奶就走呢?你让奶奶可怎么活呀……”老太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好像下一刻就能随着地上的尸体去了。

何栩见了,忙走到老太太身边安慰着,又问道:“老人家,你可是认识这位死者?”

那老太太道:“怎么不认识,他是我的孙儿,他爹娘走的早,就剩我们娘俩儿相依为命,平时省吃俭用的过日子。就前段时间亭儿说他找个一份好差事。到时候肯定会让我们娘俩儿过上好日子,谁曾想这才几天他竟去了……我的亭儿啊……”

何栩一听觉得这老太太可能知道些什么,忙问:“那老人家您孙儿可给你说过他要去哪里干活了没有?”

那老人只顾哭,并不理会何栩,赵羽宸在旁边见了,可能是深有体会,能理解她的这种丧亲之痛,就上前换了何栩道:“让我跟她说吧。”

何栩知道自己不擅言辞,默默的点头退开,赵羽宸缓缓开口,语气里竟像是自己失去了亲人一般,神色悲痛:“老人家,节哀!我跟你一样也是刚经历了丧亲之痛,知道您的感受。所以我们就更要替死去的亲人着想,替他们沉冤昭雪,让他们好安生投胎。不知能不能问您几句话?”

那老人家听闻,见赵羽宸句句说到心坎里,一路被赵羽宸扶着回到县衙,好不容易等心情平复了一点,赵羽宸才开始询问,“不知老人家可知道您孙儿最后工作的地方在哪?”

那老人家听到孙子两个字又是老泪众横,半晌道:“当时我也问过他,可是亭儿说人家大老板不让对外说,只说是在榆钱镇一家小酒馆,人家给介绍的差事,那人骗亭儿说,接了那份儿差事能挣大钱,并且当场就给了亭儿五吊钱。我活了这么大也没见过那么多钱。一开始我也心里犯嘀咕怕是亭儿被人家骗去做什么坏事。可是自从亭儿平安回来两次以后我也就放心了,谁知……谁知从那以后我的亭儿就再也没有消息了……呜呜呜……”

“那你可知道是哪家酒馆?”

那老太太想了半天不肯定的道:“好像是城东的一家什么酒馆,具体的我老婆子也记不清了。”老人家说完,又抽抽噎噎的哭泣了半晌。

赵羽宸见打听不出更多的消息,与何栩一商量,将尸体都画上画像,贴告示寻找尸体的家属,一面又去文案室查找榆钱镇需要重劳力的场子有哪些。到下午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来认亲,他们说的都和老太太的情况差不多,都说是死者死之前是由那个小酒馆里的人给介绍的活计。人去了之后回来两次,之后便要无音讯,别的再多的消息都没有了。

何栩与赵羽宸两个人一商量便准备乔装打扮一番去东安酒馆里打探情况。两人刚出衙门迎面就走过来一个人。

赵羽宸见了,喊了一声:“爹?你来这里做什么?”

愿来这个迎面走过来的人正是赵深,见赵羽宸与他说话,脸色当即就黑沉下来,只是冷冷道:“我不是来找你的,你也不要叫我爹,我是来报案的。”

“报案?”何栩见赵羽宸被赵深的一顿抢白说的面红耳赤,又听赵深说是来报案的心里立马想到的是赵府的那个幕后之人又出手了?遂吃惊不小,忙问:“可是赵府有事?”

赵深闻言楞了一下,摇头,表示不是赵府,然后道:“是这样的,在下不久之前与一个人做生意,生意谈妥,准备交钱的时候,本想着那人不错,收钱的时候也没仔细看,谁知道竟收到一笔假钱,而且数目不小。此次前来就是想请大人抓住骗子,替老夫寻回损失。”

何栩忙问赵深那骗子是何模样?有何特征?从哪里来?说的是哪个地方的口音等等。赵深都一一作答,然后让赵羽宸根据赵深的描述画出画像,着人寻找。又命人将赵深收到的假钱抬回衙门命人检查钱币的出处及流通等情况。

若水一听两人要去打探情况,在府里待的无聊,自动请缨要跟着去,何栩与赵羽宸一件出乎意料的一致,都不许若水跟着去,可是若水待在府里也没事情可做,于是若水就死乞白赖、坚持不懈的请求,两个耐不住若水的柔情攻势,答应带她去。不过在去之前何栩不知道从自己的衣服里挑了一件算是干净的衣衫让紫鹃按照若水的身形改过之后,让若水换身男装跟着他们,不然一个女孩家去酒馆会惹人怀疑的。

若水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当即就点头答应,反正只要能出去转,总比待在家里无聊的好。出门遇见何母,何母指着若水问道:“这是谁家的公子,长得这样俊俏?”

何栩闻言,忍着笑道:“娘,这是我们衙门里新来的捕快,今天我们还有事,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走了娘。”

等出了门,赵羽宸已经忍不住笑开了,跑到若水跟前讨好的笑笑道:“就你今天这身打扮,如果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要勾走多少女子的芳心……”

“呸,赵羽宸你说话注意点!不要教坏了水儿!”赵羽宸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何栩给打断了。

三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找到东安酒馆,正了正神色,见看不出什么破绽,这才抬脚往里走。刚踏进东安酒馆,里面所有的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三个人,若水连忙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穿着,心里想着莫非是他们认出了我是女的?

若水正想着,又抬眼仔细的端详了那些人,见他们的目光不是放在自己身上,而是全都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何栩与赵羽宸,若水这才又将目光转移到何栩与赵羽宸的身上,两人为了行动方便,今天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可以说称得上破烂二字,跟街上的百姓没什么不同,可是丝毫却掩饰不了身上的贵气。

若水白白替自己担心了一场,想必他们看的应该是这个吧。

酒馆里的气氛一凝,随后又恢复如常,何栩与赵羽宸打了个眼色,两个人双双上前,哈腰道:“我们是榆钱镇外高老庄的人,前段时间听村里的高亭说起过这里,说你们给的钱多,所以我兄弟二人特意来讨个活计,请老板收留我们,给口饭吃。”

赵羽宸的话刚落,从酒柜里走出一个五短身材,圆脸,眼睛滴溜溜乱转的人来,那人自称是东安酒馆的老板,姓黄,上下打量何栩与赵羽宸一番,眼犯明光道:“你们是兄弟?可是我看着怎么不太像?”

赵羽宸闻言,忙笑道:“黄老板真是慧眼,我们俩个虽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成了拜把子的兄弟。”

黄老板眼中精光一闪,不动声色的笑道:“不能吧,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看人还是挺准的。”黄老板说着指着赵羽宸道:“一看二位就是身份不凡之人,虽然穿着不怎么样,可是你们看你们的手……”老板指着赵羽宸:“这位小哥的手一看就知道是娇生惯养的,哪里是能干的了粗活的人?”然后又指着何栩道:“这位老兄想必是位武夫,惯用刀剑,所以这虎口处有老茧,这一看也不像是个经常干苦力的。你说你们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鬼才信。走走走,别妨碍我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