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笑容明媚,一双漆黑的眸子狡黠清澈,耀眼夺目。

明明是尘封已久的回忆,沈怀泽却惊讶的发现,他一切都记得格外的清楚。

他记得那天天气不错,记得江楚宁的穿着,甚至记得她笑容的弧度,和睫毛在眼睑处投下的俏皮阴影。

一切清晰的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先生?”

管家见沈怀泽不回答,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多事不悦了。

“抱歉打扰您了,我这就把琴处理了。”

“等等。”

沈怀泽不自觉阻止。

他拧眉走到琴盒前,视线落在角落的刻字上。

他已经不记得,这把琴是如何回到他的手中了。

只是,若这把才是他“送”给江楚宁的琴,那今天在餐厅里的那把又是哪里来的?

当时江楚宁绝望的模样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无端搅乱了他的心绪。

“先收起来吧。”

这是一把好琴,他没必要因为江楚宁迁怒它。

……

整整一天一夜,江楚宁都没回宋家。

然而没有任何人过问她的行踪。

宋家一切如常,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直到沈怀泽提及。

“那个野种?”

宋时许惊讶的放下水杯。

“你问她做什么?”

沈怀泽眼帘微垂,不动声色的喝了口咖啡。

冷厉的轮廓在阳光下没有一丝的温度,整个人宛若自冰潭中走出。

“婉莹的忌日快到了。”

“我在婉莹的墓碑前发过誓,会让江楚宁在她面前谢罪。”

宋时许有些恍然。

“又是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三年前的那场车祸仿佛还历历在目。

所爱之人的死讯和妹妹的真实身世相继向他砸来,让当时的他措手不及。

一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难过还是愤怒。

宋时许没了胃口,蹙眉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嘲讽开口。

“昨天晚上她就没回来。”

“呵,说不定她已经遭了报应,横死在哪个街头了。”

沈怀泽眉梢微扬:“一天一夜,你们就不管?”

刚下楼的宋母听到两人的对话,眼底闪过抹复杂,不过很快所有的情绪都被怨恨所取代,冷笑开口。

“她一个成年人,有手有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们要怎么管?”

“接她回来的时候我就说过,只要她别再给宋家丢脸,她想做什么宋家都不会管。”

若不是宋家急需一个联姻的工具。

她是绝对不会让江楚宁这个孽种回来的。

她的亲生女儿代替江楚宁惨死在了乡下,江楚宁有什么资格继续在宋家锦衣玉食。

每天她只要看上江楚宁一眼,心中的恨意就加深一分。

想及此,宋母连下楼用餐的心思都没了,向沈怀泽道了声“失陪”就转身上楼休息。

沈怀泽没在宋家久留,借口工作推了宋时许的邀约后,便驾车离开。

黑色的豪车漫无目的在京市中绕着圈。

等他意识到什么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玫瑰餐厅的门口。

明亮的玻璃窗内,依旧有人在拉琴,琴声悠扬,但怎么听都没有昨天的震撼之感。

沈怀泽点了根烟却不抽,任由香烟在指尖缓慢燃尽,袅袅白雾在车厢内弥漫,模糊了他的脸庞。

江楚宁的消息很好打听,毕竟昨天在餐厅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老板清楚的记得,江楚宁离开餐厅之后上了一辆红色的跑车。

沈怀泽记得林双双似乎就有一辆跑车是红的。

他清楚林双双的为人。

林家这几年势头不错,林双双行事也越发的狂妄。

不久前,她还将一个服务员打成重伤。

原因不过是对方倒水的时候,将水不小心滴在了她的手上。

沈怀泽无声蹙眉。

指尖划过屏幕,拨出助理的号码。

以林双双的手段和心思,江楚宁落在她的手上凶多吉少。

他不在乎江楚宁的死活。

但江楚宁若是要死,也该是为婉莹赔命,而不是死在林双双的手里。

……

某处地下酒吧。

客人们已经散去,空旷的空间整个都安静了下来。

沈怀泽清俊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一种罕见的阴翳气质。

助理从没见过他这样,有些惊讶。

“沈总,根据我的调查,昨天林小姐一行人来到这家酒吧后就包了二楼的包厢。”

“她们在这儿呆了一整晚,直到天亮才离开。”

“只是,来的时候是四个人,走的时候是三个人……”

沈怀泽看向二楼的方向。

封闭的空间中,所有的气味都被放大。

隐约间,他似乎嗅到了血的味道。

沈怀泽呼吸一窒。

“留在这里,没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上来。”

通往二楼的台阶并不高,可沈怀泽的步子却踏的有些急迫。

门推开的那一刻,他的脑中闪现过许多种可能。

可当他看到躺在血泊之中已经不成人形的人时,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江楚宁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皮肉是完好的了。

烫伤……

割伤……

各种各样的伤痕印在她苍白的皮肤上,让她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更让人窒息的是她的双手。

原本用来握琴弓的右手形成了一种怪异的弧度,手肘处有明显的凸.起。

那是被人活生生掰断了胳膊的痕迹!

沈怀泽只觉得自己胸口像是被石头压住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他没有想象中的快意。

甚至心尖处开始隐隐的抽疼。

这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吗?

沈怀泽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可江楚宁还是感觉到有人来了。

她似是想抬头,可用尽了力气也没完成这一动作。

接着,在沈怀泽不敢置信的眼神下,她缓缓移动看似正常的左手,抓向了包厢角落里的一叠什么东西。

沈怀泽这才发现,她的手指上也全是血色。

曾经灵动按压琴弦的手已经没有了指甲。

“您好,可以麻烦您给我叫辆救护车吗?”江楚宁将染血的钱紧紧抱在怀中,才放心的开了口。

她低着头,怕自己的模样会吓到来人。

一夜的折磨,她总算是撑下来了。

江楚宁轻嗅着怀中的钱,露出安心的笑容。

妈妈有救了。

然而,熟悉的声音让她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