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华怔了一瞬,随即整个人惊的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蹦了起来。

“江楚宁!”

“我去!是江楚宁!”

“老沈,你该不会是还对三年前的事耿耿于怀,所以对她痛下杀手,为洛婉莹报仇吧?”

沈怀泽忍着揍人的冲动。

“我要想杀她,三年前就动手了。”

他就不该让秦助理找唐华来。

他和唐华虽然是好友,但两人的性格完全相反。

“说的也是……”

唐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头。

“当年我们所有人都猜你会让江楚宁赔命,可你也只是将她在地下室关了七天七夜。”

沈怀泽剑眉紧凛,不耐的打断。

“能不能治,不能我换别人。”

唐华性子耿直,最受不了激将法,一听沈怀泽这么说当即噼里啪啦的打开了医药箱。

“她这烧的有点严重,不像是普通的受凉。”

“我先给她打一针退烧针,观察下情况。”

“要是今天晚上还是没有退烧,那我建议她去医院做个检查。”

沈怀泽静坐在沙发上,闭目不语。

“死不了就行。”

她还没赎够罪,怎么能死。

没错……

这就是他带她回来的原因。

唐华给江楚宁打完针,撇了沈怀泽一眼。

“嘴硬心软。”

沈怀泽睁眼,深色的双眸映着灯光,似是燃了簇火。

“你说什么?”

唐华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心虚的干咳一声,转移话题。

“我说,她身上这衣服得换。”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汤汤水水的。”

“穿这样能不发烧吗?”

这三年来,沈怀泽身边的人都知道,有两个名字不能在沈怀泽面前提。

一个是已逝的洛婉莹。

另一个,则是曾经的宋家千金,江楚宁。

前者是因为“爱”,而后者是因为“恨”。

京市人人都知道沈怀泽恨透了江楚宁。

可他却觉得其实不然。

他和沈怀泽相识多年,深知他那清冷的性子只是表象。

当年他们还在米国留学的时候。

他便亲眼目睹过沈怀泽是如何将一个挑衅的同学揍得哭爹喊娘。

所以,三年前,他得知沈怀泽只是将江楚宁关了几天后,便隐隐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能并不如外人看起来那般。

沈怀泽的确是恨透了江楚宁。

可他不觉得只有恨。

唐华合上医药箱,将配好的药放在桌上。

“一个小时后,让她吃下这些药。”

“今晚要是能退烧,就没什么大碍。”

“要是没有……”

唐华顿了顿,故意看了沈怀泽一眼。

“那你就直接帮她收尸吧。”

“挺好的,也免得你再动手。”

说完,唐华便一溜烟的跑了,只留下紧缩眉头的沈怀泽。

客厅的空气重新恢复了安静。

静到沈怀泽能清晰的听到江楚宁的呼吸声。

她似乎烧的很不舒服,呼吸声又粗又重。

沙发是黑色的,将江楚宁本就苍白的脸色衬的格外刺目。

她的个子并不矮,可此时却像个婴儿一样蜷缩着,只占了沙发小小的一角。

沈怀泽想起了之前江楚宁坐他的车时好像也是这幅模样。

小心翼翼……

唯恐弄脏了他的车。

“痛……”

虚弱的呢喃声打断了沈怀泽的思绪。

他不确定的看向沙发上昏迷不醒的人,直到对方蹙着细眉再次启唇,他才确定并非是自己的错觉。

“妈妈,我好痛啊……”

江楚宁做梦了。

梦里她又回到了乡下。

那是刚被男人打断腿的时候。

每天只有泔水般的食物,她很快就发起了烧。

柳叶眉瞒着男人来看过她几次,往她嘴里塞了许多不知是什么的药草。

一遍遍的让她撑下去。

再后来……

柳叶眉被男人发现了,挨了顿打。

隔着门缝,她看到柳叶眉脸上全是血。

“妈妈……”

“住手……别打妈妈。”

“别打妈妈……求求你……”

哽咽的声音细若蚊吟,可却听的人揪心。

沈怀泽站在沙发边,看着泪流满面的江楚宁,眉头紧锁。

一个人不管再擅长伪装,也无法改变自己的潜意识。

听江楚宁的这些梦呢,她似乎很关心她的生母。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肯为其移植肾脏?

沈怀泽不由自主的俯低身子。

“江楚宁……”

“你为什么不肯做移植手术?”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近得他能清晰的看到江楚宁眼睫上的泪珠。

三年的时间,在她的身上留下了许多的痕迹。

她没有了三年前的张扬和热烈,眉眼间却多了一种别样的味道。

心间似是落了枚轻羽,毫无重量,却让他乱了心跳的节拍。

“因为……”

江楚宁细眉紧紧的拧着。

梦里的景象开始扭曲,她又重新回到了那个锈迹斑斑的破手术室里。

强烈的血腥味和疼痛感让她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痛!”

“不要,好痛。”

“我不要做手术,我害怕……”

江楚宁激动的哭喊,双手在半空拼命的挥舞。

沈怀泽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强烈,压着心中复杂的情绪将她双手反压在沙发上固定住。

“你就因为害怕痛,所以不愿意帮你生母移植肾脏?”

江楚宁猛然睁开眼,浅色的瞳孔一片空洞。

她怔怔的看着沈怀泽,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只直直的盯着上空,机械般的喃喃。

“不要手术……”

“我不要手术……”

沈怀泽皱眉,心也逐渐沉了下来。

他在期待什么?

江楚宁之前给的答案还不够清楚吗?

网上那些人骂的没有错,她根本就没有心。

沈怀泽松开江楚宁,烦躁的转身离开。

在药效下,江楚宁逐渐平静了下来。

她依旧被困梦中,可这次的梦境平和了许多。

她梦到有一年自己生日非要缠着沈怀泽一起去看护城河的夜景。

毫无悬念,最后沈怀泽拒绝了她。

为了这件事,她在宋时许房里哭了一晚上。

最后还是宋时许拿她没办法,硬是将沈怀泽骗了出来。

至今,她仍记得那天护城河边的景色。

延绵的灯火,格外漂亮。

江楚宁看着窗外被灯光照的如银河般明亮的护城河,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