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帕尔城下激战正酣。史迪威率领中国驻印部队攻下了缅北布坚山,进入孟拱河谷作战。由于日军在加迈到孟拱之间集中兵力拼死抵抗,双方成胶着状态。温盖特调长途渗透剽劫部队在日寇追剿的艰难中避开大路,在没有道路的群山里向北推进着。缅甸已经打得一塌糊涂,可这时蒋介石摆在云南边境上的30个精锐师却隔着怒江按兵不动。
史迪威几次电请蒋介石立即派兵强渡怒江,进击日军侧背,如果这样两面夹击,缅北日军便可全面瓦解,英帕尔的危急也可迅速解除,可是蒋介石连个电报也不回,对史迪威的请求毫不理睬。
在这种情况下,史迪威和蒙巴顿只好按各自的职责分别致电罗斯福和丘吉尔,要求他们对蒋介石施加有效的压力,逼迫蒋介石立即派云南的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
当马歇尔将军把缅甸的局势向罗斯福报告时,罗斯福感到万分欣喜,又感到万分焦虑。欣喜的是史迪威已经在缅北有了如此迅速的进展,夺取密支那希望在即,温盖特的突击队如此机动灵活地作战于敌后,牵制了大量敌人;焦虑的是如果蒋介石再不从云南方面出兵,压迫日军56师团,56师团则可能调出兵力增援密支那方向,形势就可能发生急转直下的变化。罗斯福总统连夜向蒋介石拍出了电报:
“蒋委员长阁下:
缅北形势已到了重要阶段,这种形势将有利于我们,但如果我们不能把握好有利的时机,也可能给我们带来极大的不利。
中国军队已在利多公路给予日军严重的打击,阿拉干海岸的英军也对骚扰我方交通线的日军给予了坚决的回击。曾受良好训练的英国远程突击队已由美方才空运到敌后,建立了坚固据点,敌人飞机被击毁的数量,已占在缅日机的20%,在这种有利的形势下,如果云南中国军队不立即采取行动,则日军将在缅甸逐渐恢复和增强实力,请阁下立即命令云南华军在这种良好机会里,与我们再同作战。”
蒋介石接到罗斯福的电报时,正赶上苏联飞机对盛世才治下的新疆承化、奇台进行轰炸,中苏关系陷于紧张之中,而陕北的八路军正在集中,似有策应新疆局势的迹象。戴笠方面又有消息说,关东军正在调集17个步兵旅团,7个补充联队要南下中原发起新的攻势,准备打通平汉线、汉粤线,以减少海上运输所遭受美军飞机的攻击的损失,增强南太平洋与美军作战的力量。本来就如坐针毡的蒋介石接到罗斯福要求动用云南部队的电报,他就像是突然被人猛抽了一鞭子一样,顿时暴跳如雷他指着坐在屋子里的林蔚大骂:“我凭什么要把云南军队调进去,你说你们为什么要接二连三地打电报来逼我。”好像这电报不是罗斯福拍来的,而是林蔚拍来的似的,林蔚则像根木头一样站立在那里听凭他骂去。
蒋介石骂了一阵子,自己无力地瘫在椅子里,对林蔚挥了挥手说“马上命令云南方面抽调两个师到印度去加强我们驻印部队,我不想去帮助什么英国人,英国人坏透了。”
林蔚小心翼翼地俯身问道:“你看54军的14师与50师怎么样?”
“可以,可以”,蒋介石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想说什么了。
50师与14师很快由昆明开始空运印度,罗斯福好像看透了蒋介石的心思,又拍来了电报,罗斯福总统急切地指出,“如果日军攻下英帕尔,中国驻印军的后路就会被切断,为中国提供物资的补给线就会遭到威胁。阿拉干和北缅方向都在激战,唯有萨尔温江上没有动静,致使日军能够抽出65师团一部来补充孟拱方面的18师团攻击史迪威的部队。阁下的云南部队都是用美国物资装备起来的,在这种情况下,对敌65师团还不展开进攻,实在使我不能理解,我认为阁下的11军应立即出击腾冲和龙陵之间的地区,现在萨尔温江前线的日军乃空有其表,故贵军西进,必能取胜。”
罗斯福总统在电文中还指出:“我们从去年以来,装备云南远征军,正是为了今天的作战,如果不能使用这种天赐良机,则我们过去空运物资和训练中国军队的努力,都将失去任何意义了。我盼望阁下立即采取行动。”
罗斯福拍给蒋介石的电报口气一份比一份严厉,这次已经以停拨租借物资逼迫蒋介石立即出兵渡过怒江了。
美国将军贺恩突然来到黄山官邸求见蒋介石,蒋介石不耐烦地对宋美龄说:“我不见,你就说我有病在身,你去处理好了。”
宋美龄在会各厅里迎接了史迪威的心腹——贺恩将军和一位传令官的造访。
贺恩将军走进来时脸上的气色显得很冷峻,他环顾了四周一下说:“请委员长亲自收讫总统电报。”
“他病了,不能办公,由我签收。”宋美龄斜了贺恩一眼。
传令官得到贺恩的同意后从腋下取出机要公文包,拉开了好几层拉链,取出了总统的电文递给了宋美龄,并将回执交到宋美龄手里,“这是总统急电,电稿已经译出。”
宋美龄把收文签放在一边,用纤细的手指拆了封,她有些不满意地说:“什么事啊,三天两头的急电,也得叫人喘口气。”
贺恩耐着性子挺直了身子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宋美龄的目光接触到电稿,两条细眉拧到了一起,她迅速浏览了电稿后,拍着桌子质问贺恩将军:“有用这种口气对一个主权国家元首说话的吗?这样下去,可能达不到目的吧?这还有什么中美邦交呀,就对中国下命令得啦。”
贺恩指着桌上的电稿:“夫人,请您在这上面签字。”
“不行,像这样的电报我不能签收。”
“夫人,别忘了这是手续。”
宋美龄嘟嘟囔囔地念着四处找笔,贺恩从衣袋里摘下自己的派克金笔递了上去,宋美龄在上面歪歪斜斜地签上了汉字姓名。
贺恩刚一走,蒋介石就从屋里跨了出来,他从宋美龄手里抓过电稿,看了以后,脸色惨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明明是给我们下最后通牒了,依我看闹翻就闹翻。”宋美龄在蒋介石面前直跺脚。
“你这妇人家晓得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蒋介石瞪了宋美龄一眼说:“你设法马上打电报给史迪威,叫他就罗斯福这份电报作出补救措施。”
史迪威一接到宋美龄用英文写来的信,便立即电告马歇尔,转达了蒋介石夫妇愿意考虑罗斯福总统建议的意思,但又需要给他们面子。可是马歇尔则电令贺恩暂时停止向集结在云南的远征军调拨物资,待远征军出动后再恢复供应。
史迪威知道行使自己权力的时机已经到了,他下令贺恩必须严格执行马歇尔总参谋长的命令,在云南远征军出动前,冻结全部租借法案物资。贺恩对史迪威的命令能理解的程度到了心领神会的地步,他在昆明美军总部下令将4月份应拨给云南远征军的734吨物资全部移交给陈纳德的第十四航空队去了。
而这时侵华日军则准备在中国横跨豫湘桂的广大土地上发动一次席卷半个中国的“一号作战方案”。日军正调集重兵,准备在河南省首先发动大规模的进攻,打通平汉线,再由江南向湘桂横扫,打通汉粤线,以保证陆上交通线的畅通,把太平洋的日军连成一片,以抵御美军在太平洋发动的强大攻势。
在这种十分不利的局势下,蒋介石不得不考虑自己与美国人的关系问题。如果在出兵缅甸的问题上与美国人闹得太僵,中断了必要的物资供应,对日军即将发动的进攻可能丧失抵抗力。出兵缅甸,虽然有点丢面子,但冒的风险不大,而且有成功的把握。
蒋介石经与何应钦、刘斐、林蔚商议,最后终于决定调遣云南远征军出兵缅甸,渡过怒江,打击日军侧背,与史迪威所率领的前出胡康河谷的部队形成夹击之势。
1944年4月11日,蒋介石在罗斯福5次电促并停拨租借法案物资的情况下,被迫下令卫立煌率领云南远征军的11集团军和20集团军在滇西惠通桥、三江口,栗柴坝、马面关、双虹桥数处强渡怒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