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宥这些年在朝中威势太强,很多人都不敢动作,但若是让人以为他已是被拔掉牙齿的猛虎,那些人就会放松警惕。
洛甯眼底流露出敬佩之意。
这人面似阎罗,但却比朝堂上那些所谓的清流更在乎天下安稳。
她知道,这是以最小代价打击京中反王势力的选择。
若是反王在京中的势力全部拔除,那他在南边便成了无根之木,迟早被朝廷收复。
但这决定,对陆宥来说却不算保险,自古帝王多疑,朝中对陆宥不满的人又不在少数,到时极有可能弄假成真。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一切。”
“如今你有公主的身份,在宫里宫外行走就会安稳许多,刘贵妃和玉玑公主让你做什么,只管应承就是。”
看出洛甯眼底的心疼之色,陆宥的眸光微闪。
“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陆宥这样的人,若是不想让她管这些事,她自然也无法从他口里得知什么。
“真的没事,明德殿里有御医候着。”
“你先回去吧,若是待久了,别人该生疑了。”
陆宥笑着道。
洛甯也不想坏了他的大事,只得起身。
“陛下让我住了旁边的安福殿,若是有事,一定记得遣人告诉我。”
洛甯走到屏风前时,又回头嘱咐道。
她知道以陆宥的本事,应该用不上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想说。
陆宥点头。
等洛甯出了殿门,陆宥眉目间的温柔褪得一点不剩。
一名身着墨衣的暗卫出现在榻前。
“保护夫人的暗卫安排好了?”
“回主子,都安排好了,明面上由两个女暗卫化作宫女跟随,暗里有十个暗卫贴身保护,还有督主之前安排在宫里的人,属下都已吩咐下去,以保护夫人为首要。”
暗卫跪在陆宥身前禀道。
“南境那边如何?”
“孟将军昨日已到军营,只待主子一声令下,便能挥兵南下。”
陆宥竹节般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
若是从前,只要能够报仇,他不会给自己留下后路,这是他这些年活着的唯一目标。
但现在,他不仅要用反王的头颅祭奠自己的双亲,还要确保自己有全身而退的能力。
他许了洛甯保她一世安乐,便不能让自己出事。
他并不全然相信皇帝,也不打算如父亲那样,为了大楚的安稳甘愿让自己成为板上鱼肉,若朝中形势有变,南境军就是他的退路。
这些年,他暗地将父亲当年麾下那些忠心耿耿但被贬被逐的将领都送到了南境军那边。
南境三十万大军,已被他掌握。
陆宥抬手。
暗卫刚想退下,又想起了什么:“主子,青护卫刚传信进来,大公子正在想办法与反王的人联系,可要阻止?”
“不必,让人跟着,等到摸清他手里掌握的人手再动手。”
“留他一条命。”
陆宥眸光微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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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甯回到乾明宫的御书房时,刘贵妃和玉玑公主已经不见。
皇帝没提陆宥的事,但对洛甯极为慈爱,问了她在南阳侯府的日子。
洛甯如实回答。
帝王的愧疚可以成为自己的倚仗,陆宥虽然不想让她涉险,但她怎么会让他独自一人面对。
她与皇帝今日才相认,自然生不出什么深厚的父女亲情。
何况当年贤妃的死,虽然有刘贵妃之流的陷害,但若不是眼前的帝王耳根子软,听信谗言,她的生母也不会落得这个结局。
还有陆宥,洛甯想到他后背的那些旧伤,心里就难受得不行。
“你今日必定也累着了,父皇让人先送你回寝殿歇着。”
“有什么缺的,只管同伺候的宫人说,宫中若有人敢欺你,也可直接告诉父皇。”
果然,上官瑞脸上的慈爱和愧疚更加浓厚。
“甯儿谢父皇。”
这句父皇洛甯唤得生涩,但上官瑞却很是高兴,连声道好。
他对云儿多年来的滔天愧疚终于有了落处。
洛甯随着方才的内侍往外走去。
“见过公主。”
安福殿外,跪了一地的内侍宫女。
“这些都是伺候您的宫人,今后若有不得心的,只管同老奴说。”
内侍恭敬地道。
“劳烦公公了。”
洛甯很是恭敬客气,面上也不怯弱,倒是让这内侍高看了几眼。
“对了,这位是崔掌事,当年曾伺候过贤妃主子的。”
内侍指着跪在最前边的人道。
“老奴先告退了。”
伺候过贤妃的人?
洛甯叫了众人起身,往正殿里边走去。
随她进殿的,只有崔掌事和两个宫女。
崔掌事看着洛甯的模样,便是满眼的泪水。
像,太像了,小主子与主子当年真是生得一般无二。
贤妃当年虽然位份颇高,但性子娴静,外面的命妇都极少见,而洛甯,被俞霜纨拘在府里,偶有露面,也是一身的老气衣裳,又爱低着头,所以直到今日,京中都无人发现两人的容貌相似。
“崔掌事是伺候母妃的旧人?”
看眼前之人的气色,这些年应该过得不好,陛下今日才认下她,就能找出贤妃的旧人伺候自己?
“是,奴婢一直服侍在娘娘身边,小主子当年还是奴婢送出宫的。”
崔掌事擦了把泪道。
洛甯的目光又落在另外两个宫女身上。
“奴婢明心,奴婢明意见过主子。”
洛甯不由地看了一眼采葛,这两人虽然低眉束手,看着是寻常宫女的模样,但气质与采葛有些相似。
这是陆宥安排下的人?
不过洛甯没有问出口。
宫中人多眼杂,她这个从天而降的公主,怕是有不少人盯着。
洛甯坐下没多久,皇帝又让人送来了不少赏赐,吃食衣裳,金玉摆件,堆了半个正殿。
又过了一会儿,各宫妃嫔也让人送来了丰厚的礼。
洛甯都交给了崔掌事和两个宫女应付,并未出面。
但晚上的宴会,却是避不开的。
“小主子安心,等过些日子,陛下必定会为您行正式的册封礼。”
崔掌事立在一旁,看着镜中眉不点而翠,唇不点而红的人,又是欣慰,又是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