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凝兰并没有去进货,而是跑回了大林。

从广州回来以后,周凝兰还没在家待过一个晚上,每次回家都是匆匆忙忙,早上回来,吃个午饭,看看爸妈就走。这次,眼见春节在即,自己的年龄又大了一岁,对婚姻还是没有归宿感,周凝兰心里也烦,她得找个地方让自己好好安静安静。

自从知道陈顺和钟佳彻底闹翻以后,她就不想再面对张含了。

回到大林家里,周父周母见周凝兰回来,很是高兴,而且又快过年了,心里着急她的终身大事,难得回来,希望能听到些好消息。周母忙着张罗了一桌凝兰爱吃的饭菜,吃饭的时候,周父问到凝兰对个人终身的打算时,凝兰摇了摇头。

沉默了半晌,周父问到陈顺,凝兰道:“他和新婚妻子闹僵了,正准备分手。”

周父道:“那你不是还有机会?”

凝兰苦笑:“你以为现在还和以前一样吗?人家是堂堂的市委办主任,怎么可能将我放在眼里。”

周父道:“都是我当年嫌贫爱富,才让你这么受苦,要不,我去求求他?”

凝兰摇摇头道:“没有用的。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让他先冷静冷静,我呢,也只能见机行事。能成最好,不能成,也只能算了。”

周母在一旁插嘴道:“叫我说,你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你上次还说过一个叫张什么的,那个男人现在怎么样了?你不是说他对你挺好的吗?”

凝兰道:“他人是很好,可是我对他就是没有感觉。”

周母白了她一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讲什么感觉,人这一辈子也就是凑合着过就是了。你要实在不喜欢,隔壁林婶说了,滨海有一个亲戚,也是离了婚的,不过身家资产可是上千万,上次你回来的时候,林婶就说了,要给你做媒来着。”

凝兰道:“不说了,不说了,回来休息几天,你们就别拿这些事情烦我。顺其自然好了。”

周母看了周父一眼,嘟囔道:“有机会自己要懂得好好把握。要不再过几年,奔四十了,女人一过四十就更没青春了,还是趁现在年轻,早点儿结婚,生个孩子日子就有盼头了。”

周凝兰摇摇头,胡乱吃了一点儿就出去散步了,快过年了,街上也热闹了许多,许多熟悉的陌生的面孔又都重新出现在眼前。周凝兰一路打着招呼,从街头逛到街尾,到拐角处正好看见周新来迎面走来。周新来见了周凝兰,想起前一阵子陈顺为大林中学学生宿舍楼募捐的事情,对周凝兰自是热情加感激,热情地迎了上去,和周凝兰拉起呱来,言语中对陈顺充满了感激之情。周凝兰在为陈顺高兴的同时,对陈顺又多了一些敬佩。

考察回来以后,陈顺的心情的确好了很多,这天一回到市委办,他立刻就进了张含办公室。

张含见了陈顺,面无表情道:“你回来了?”

陈顺见他不是很高兴,就小心翼翼道:“还得感谢张秘书长给我这次机会,让我可以出去增长一些见识。”

张含点点头:“有收获就好。”

陈顺见张含对自己爱理不理,就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后面张含道:“最近周凝兰有没有和你联系?”

陈顺一愣,道:“我去开会前一天她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后来就没有联系了,怎么了?”

张含若有所思道:“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陈顺噢了一声,有些怀疑两人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但一想,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闹上两三天,或许就没事了,也就没放在心上。

一转眼,又是两个星期,这天,陈顺正在办公室看早上的文件,其中一个信封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已经禁止使用的老式棕色信封,陈顺翻过来仔细看了看,没有落款,只写着市委办领导收,下款是内详,陈顺知道,这类信件多半是举报信。拆开一看,果然,字迹歪歪扭扭,也不知道是故意用左手写的,还是不怎么经常写字,错别字一大堆,但大致意思还是清楚的。陈顺看完,却是大吃了一惊。

原来信里列举了刘能等人伙同奸商吴世人、吴东东利用政府名义强征土地,哄抬土地价格,倒卖国有土地,收受贿赂,滥收土地建筑占道费以及向非法建筑房主索要钱款等多项罪名。

陈顺看完后心里久久无法平静,这件事情还真是棘手,该如何处理呢?把信给书记,向书记举报他们?还是把信给销毁了,当做全然不知道有这么回事?虽然,他知道这种检举信也许并不止一封,也许沈书记那里,各个常委那边,还有纪检委那边都有,但是只要不是出自自己的手中或是口中,至少自己心里会好过些。而且,出现了这种情况,却一点儿风声都不告诉他们,到底有些于心不忍,尤其是刘能。

陈顺想起刘能给自己的存折,想起他下半年来买房、装修房子等种种迹象,心知举报虽没有证据,但只要一查刘能的资产,资金来源,只怕很多事情刘能都脱不了干系。心里不由得暗自埋怨刘能,早提醒过他了,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陈顺手里拿着信,犹疑不定,最后决定,让刘能到自己这里说明一下情况,再让他决定是不是去投案自首。

想到这里,陈顺不知不觉拿起电话,可是又犹豫了,问自己道:这样做是不是等同于向他们通风报信?

犹豫了很久,陈顺终于还是拨通了刘能的电话。

见刘能进来,陈顺示意他将门关上,然后对他道:“你们在进行开发区建设的时候,所有行为是不是都符合程序?”

刘能见他再次问起土地开发的事情,心里一惊,不知哪里又出现了问题。不过,那套向上级汇报的手续可是做得天衣无缝,除非他们要一个一个落实人头,但这可能吗?想到这里,刘能急忙道:“都是按照程序走的啊。怎么,出什么事情了吗?”

陈顺知道问题肯定是有的,只是刘能不承认,他也没办法,只好暗示道:“如果真有什么问题,我希望你早点儿向相关单位说明情况,尤其是这后半年的经济情况,最好来源清楚,毕竟这些事情都是很敏感的,你还是澄清一下比较好。”

刘能哪能不清楚他的意思,再过几天就过年了,到时候大家一放假,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即使处理,估计也要到年后,不会这么早处理。

刘能走后,陈顺看了一会儿文件,打电话叫任一鸣进来,询问市委这几天以来发生的事情。

任一鸣见了陈顺,有点儿幸灾乐祸地看了看陈顺,道:“唉,我说陈主任啊,你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陈顺心中顿生疑虑。原来,任一鸣经常在常委们家里串门,陈顺离开的这几天,他照例是走东门串西门,这天到林副书记家里,正好遇上钟佳,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向林副书记哭诉。

林副书记正被钟佳搞得焦头烂额,见了任一鸣,顿时喜出望外,又不好表示出来,叫道:“任副主任,你说说,你们那个陈主任怎么这样,自己老婆也欺负成这样,这可是有损我们干部的形象。待会儿我打个电话跟沈书记说说,简直太不像话了。”

任一鸣见他这么一说,也回答道:“那是,那是。”

钟佳见任一鸣来了,心里有些发虚,早年自己刚毕业和黄坚在一起的时候,就见过他两三次,和黄坚的事情,他也知道那么点儿,和陈顺的事情,他更是清楚,也知道他不可能同情自己,当下不敢再留,告辞出来了。

林副书记见钟佳一走,松了口气。任一鸣笑道:“也亏她使得出这一招,最近,听说她是每个领导那边都走。”

林副书记道:“那陈顺我看他人蛮老实的,怎么娶了这么一个老婆,像祥林嫂似的。”

任一鸣道:“什么祥林嫂,您可别让她的几滴眼泪给蒙骗了。”说着,就给林副书记说了钟佳和黄坚的事情,说得林副书记哈哈大笑,说道:“没想到那黄市长也是这么风流的一个人,看不出来,看不出来。”任一鸣见哄得林副书记高兴了,又道:“怪也怪陈主任没眼光,这样的女人都看得上眼,真是的。”

林副书记道:“婚姻这么关键的事情他都看溜了眼,办事情还成?他这市委办主任可是关键职位,要是事情做错了可就糟了。”

任一鸣见林副书记对陈顺似乎既惋惜而又看不起,暗自高兴,连连附和,明里暗里将陈顺又狠狠涮了一番,又和林副书记聊了一些市委里头的花边新闻,这才告辞回去。

此刻任一鸣见了陈顺,既同情又有些幸灾乐祸,忙将钟佳在林副书记那边哭诉的事情说了一遍,陈顺听了半晌作声不得。他有些明白钟佳说的让他后悔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了。虽然他极为爱惜自己的荣誉,可是要让他受胁迫接受钟佳,那是不可能的,钟佳的行为只会让他对她产生更大的厌恶,暗自庆幸自己幸好没领结婚证,否则这事情就更麻烦了。但他也不可否认,钟佳的这一手的确很绝,搞不好,碰上一个偏听偏信的领导,自己的政治前途就毁在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