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施奔小康战略是海清省做出的重大战略,作为欠发达区域的海川市是海清省的战略重点。任南行是海川市奔小康工作领导小组的副组长兼办公室主任,方东是常务副主任。任南行认为抽了那么多干部下去搞“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宣传活动,应该有些实际成果,完全可以结合实际搞个现场会推动一下,遂决定在海平县交通比较方便的东都乡小门村召开全市奔小康现场会,各县(市、区)的分管副书记参加了会议,方东也陪任南行前往。

会前,任南行亲自挂电话给翁怀同,说:“最近外界有些传闻,对我而言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不利的传闻比有利的传闻多,这要不得。天洞银矿的事态基本平息下来,这很好,但人一直没有找到这是个隐患啊。这次现场会放在你那边开的用意你应该明白。因此,现场会一定要开好。现场的点必须有规模,要有让人看了有眼睛一亮的感觉。你是县里的老书记了,现在又是换届年,开好这场会对你也有好处啊。”

“秘书长,我一定按照您的意见办好这场现场会,只是小门村的鸭子才1千多只,要说有规模不好说。”翁怀同惴惴不安地说。

“想办法到邻村弄些鸭子来。典型典型,总得有些样子嘛!不过不能让人家知道,否则影响不好!”任南行提示着翁怀同。

翁怀同心领神会,将附近几个乡村的鸭子集中起来,用箩筐一一装好运到小门村,又从县里调集了三辆大卡车的饲料到小门村,叫村干部负责饲养。

各村村民主任为了便于群众认领,叫每群鸭的户主在脚上绑了不同颜色的带子,近万只鸭子放在溪水里可谓壮观,白的,花的,再加上无数彩带,真个色彩斑斓,引来无数围观的群众。

100多人的会议代表在任南行、翁怀同的带领下观看了这么多鸭子,也十分感动。现场会发言时,10多个县(市)委副书记,表示要多种好茶,多养家禽,带领群众奔向小康。会议在任南行的最后总结讲话中结束。各县(市)的代表连夜驱车赶回,任南行因要留下来与翁怀同、刘得富商量些事,就留在了海平县。方东看任南行留了下来不好意思走掉,任南行也想在海平县找个时间与方东聊聊,为了自己能够顺利升任副书记,暂时放下隔阂,与方东培养一下感情是十分必要的,因此也执意留方东住下来,翁怀同又趁势劝了一番,方东只好留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各村群众来认领自己的鸭子,场面一片混乱,各家的鸭混在一起,认领非常困难,鸭子满溪游起来,甚至跑到深水区域,几十位村民折腾了半天,还有500只鸭因绑在脚上的绳丢了无法认领。群众要求这些鸭子由乡政府按市场价统一收购,还要求乡里出两天的租金,每只鸭子2元钱。鸭主们围着各村村民主任要求解决。这些村的村民主任都是“空壳村”的主任,集体经济收入都是5000以下,有的甚至连村里的正常运转都成问题,就巴巴地靠平时领导来调研了讨些小钱搞接待,哪有办法解决,就带着群众上了乡政府,乡政府粗略一算帐也得好几万元,硬赖着。群众看乡里没法解决,就分乘自己开来的拖拉机上县城,准备上访,乡里出动了60多名干部拦截,调了3名派出所干警弹压。这些干警和干部知道乡里没有道理,便消极应付,让群众上了县城。甚至还有与任南行、翁怀同有意见的干部告诉这些群众,任南行一行正在海平宾馆吃晚饭,上访群众就围住了宾馆门口。东都乡的书记看群众拦不住,就给县里报告,翁怀同指示公安局安排公安干警到宾馆,宾馆有公安干警守着,群众无法进入。翁怀同怕任南行、方东知道这事,就叫了分管农业的副县长出去应付,副县长看这场面无法控制,又怕任南行吃完饭出宾馆散步,只好答应了群众要求,两位“群众代表”领到钱签了字,这才带了群众上了拖拉机,冒着磅砣夜雨回到自己的行政村。

第二天任南行、方东吃完早饭赶回海川市,回到市委办上班。

任南行回到市委后,立即把陈乐寿和林坤叫到办公室,林坤笑着说:“这次全市奔小康现场会开得十分成功,祝贺祝贺。都是秘书长亲自抓,抓出了成效。”任南行微笑着说:“推动工作嘛,就得有些典型,山区除了种茶、种树,就是养鸡养鸭,还有就是劳务输出去打工,不然哪有办法啊?”

“只能如此,我家住在乡下,祖祖辈辈天天望着那穷山恶水发愁。”陈乐寿表示赞同。

“其他话不说了,叫你们两人来,就是下午准备民主推荐二名副处干部,我想符合条件的有四个人,张常明、林可树、郝新和郑新海。你们一定要确保张常明和郝新上,林可树万一票数高就算了,但郑新海绝对要封杀,绝不能让他露头。下班后,你两人分头给市委办的干部打打招呼,也告诉一下张常明和郝新,让他们自己也做些工作,但要严格保密。下午2:30准时开始民主测评,测评符合条件了,就让他们参加笔试和面试,最后是组织考核,这是公开选拔的创新,先民主,后考试,最后组织考核。我在开常委会时对组织部的方案非常认可,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张常明和郝新上,如果先考试,郑新海和林可树就出头了。”

陈乐寿和林坤出去后,任南行又把张常明叫了上来,笑着对张常明说道:“你准备一下,下午召开干部大会,通知时间定在下班前的10分钟,会议内容是学习‘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会议。我等会儿自会与方东通气。”

张常明离开后,方东被任南行叫到办公室。任南行亲自给方东倒了一杯茶说:“下午准备召开干部大会,准备推荐两名副主任。我已叫张常明准备下午的会议。”

方东点点头笑道:“这很及时啊。几位同志也该挪一挪,使干部队伍活起来,也可鼓舞士气。就按秘书长安排的办。”

下午上班时间,市委办61名干部职工准时到会,许多人中午得到消息,全办便传开了,就差郑新海、林可树一直蒙在鼓里,直到快上班时间才知道下午要开民主推荐干部大会,心想这次民主推荐还挺保密的。

会议由任南行主持,张常明宣读了市委关于开展公开选拔副处级干部的方案,接下来就是发放推荐表。才几分钟,大家就填好表格,按照要求投到投票箱里。任南行看大家都填好了,就宣布散会,叫方东和刘一蕉留下来,统计票数。统计结果,有效票61张,推荐张常明51张,郝新49张,林可树25张,郑新海30张。方东傻了眼,林可树和郑新海都不过半,连参加考试的机会都没有,这叫什么民主,市委办的干部怎么变成这样子,简直岂有此理。一个成天加班加点、累死累活的干部比不了一个只会看报纸、说好话的干部,这是多么悲哀啊!

“秘书长,这个结果出乎我的意料,郑新海这么优秀,竟然没有选上,我们要选干活的人啊!”方东蹙着眉,感叹、不解地说道。

“可这是没办法的事啊。方东,我们是严格按照市委文件办的,先测评,再考试,考试不合格的还要淘汰。”任南行似乎也无可奈何地说。

刘一蕉摇了摇头不可思议地说:“郑新海成天埋头写报告,少窜门,少走动,这回可是吃了大亏。但市委办正是靠这些人顶起来的,如果他们中间骨干没有顶起来,我们班子成员就得陪进去干活。这可太不公平了。真正办事情的人上不了,这以后如何调动干部的积极性?”

方东态度坚定地对任南行说:“秘书长,投票结果我们要尊重,但郑新海一定要上。没让郑新海上,我们组织说不过去,组织选人就要看准,就要统筹,就要公正,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好的干部又失去一次重大机会。希望您找刘书记说说,看有没有补救的机会。”

任南行说:“好吧,我们再努力一下,投票结果先报给市委组织部,由方东送过去吧!”

三人离开会议室,各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陈乐寿、林坤不约而同地去了任南行办公室。任南行哈哈大笑道:“郝新和张常明过了线,郑新海和林可树却过不了半数。你们两人挺厉害的,硬是把郑新海干掉了。”说着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头顶,猛然想到发型已改,立即把手放下来,接着说,“这小子也有今日,怪只怪他太没修养了。”任南行说得很解气。

“还有考试这一关呐。笔试、面试这两关,郝新、张常明都不是长项,如果过不了60分,也上不去。其他地方都是面试、笔试先来,然后测评、组织考核,我们市里倒了过来,似乎不大合理。”林坤装出一副忧虑的样子,但转瞬又讨好地对任南行说,“我们两人你也要关心啊,秘书长。”

陈乐寿笑笑,觉得林坤这个人就是不知羞耻,这个时候说这些话也太那个了一些,自己虽然也是任南行的人,但绝对和林坤不是同路人。

市委办象是蚂蚁窝被捅了,干部窜来窜去,议论着谁谁当市委办副主任。方东去了一趟市委组织部,将测评结果向林恩封作了报告。林恩封平时对郑新海有所了解,十分可惜地说:“这个结果倒是没有想到。不过没关系,组织上还有补救措施,先让他们考试吧,有的人考不上,人缘好也没用,照样上不去的。搞文字的人平时少与人接触,看来也吃了亏,我们组织上不会让老实人吃亏的,放心吧!”

林恩封安慰了一通方东,方东感到又有一股劲从丹田提了起来,心想一定要找刘扬帆把郑新海提起来。

方东回到市委办时,市委办门口已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门口的两只青石狮子连只脚也看不上。方东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只见刘一蕉在值班室和几位群众代表在对话。方东进了值班室,一了解才知道又是海川开发区涨水把群众的菜地淹了,前不久下了一阵暴雨,海川开发区排水不及时,把100多亩群众菜地没了顶,损失200多万元。海川开发区硬顶着,理由是这些水都是从海宁区流过来的,按理也得赔一半才是。群众找了海宁区,海宁区说以前没有海川开发区时,海宁区的水都排得顺顺利利的,自从有了海川开发区,一下大雨全城就涝,每年都要淹几次,海宁区没有找海川开发区赔就不错了。上访群众都觉得理还是在海宁区那边,又属于海宁区的群众,海川开发区因为卖土地富得流油,不闹海川开发区就不会掏钱,因而就闹到市政府。郑玉类从来不愿管这些事,推给毕语去协调解决。但海川开发区又是另一名副市长分管,两人平时关系又不大好,相互扯皮。他们上访的这些群众先前也是因菜地被淹到市委办上访过,效果就是好,群众觉得还是市委处事比较快些,或者市委有了明确的意见,市政府也会尽快解决,就闹到市委来。但到市委办上访不能闹,闹了给市委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最好的办法就是围,围而不闹,大家都有个退路。如果把市委惹火了,只要沾上法律的边就吃了大亏。

方东耐心地坐下来与群众聊了起来,有几位群众认出这个主任先前帮助他们解决过问题,并且说话算数,就安静地听方东说。方东慢慢地说道:“水淹了你们菜地,是整个设施不配套,下水道小、过水慢,还遇到天文大潮。这个问题的彻底解决在两个方面:一是北方向的山坡要有防洪渠,要将被群众违法建房的渠道重新挖出来;另一方面,海川开发区外围的海,还得建一条又长又大的海堤。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上访的群众代表说,这个话我们爱听,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然我们菜地年年被淹,我们每年都要来上访也误了工。不过这个大事你说的不算,要大领导出来与我们对话,我们才放心。

方东看自己不是道理没讲透,而是自己官不够大,无法说服群众离开。又想刘扬帆下午5点要到海川宾馆参加一个专题调研会,再不想办法就来不及了。正好楼上有了响声,知道是刘扬帆要出来了,任南行也赶紧出了办公室的门,忙对刘扬帆说:“书记啊,下面群众围着,他们办公室的同志去理一理。最近修了个小门,你往后面的小门走。”

刘扬帆“哦”了一声,就随任南行往右边的走廊走。刘扬帆看见一条楼梯从三楼曲曲折折地通到一楼,又在围墙上打了一个门。“这是专供市委领导在群体上访期间走的。”任南行恭敬地补充道,说着就要往楼下给刘扬帆带路。

“成何体统!”刘扬帆听任南行这么一说,立刻停下脚步,正色道,“领导同志都怕见群众,那还当什么领导,群众围怕什么?关键是围得有没有道理,我们工作上有失误就必须给群众道歉,我们工作产生了严重后果该赔偿的要赔偿,我堂堂市委书记要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不必走歪门斜道,也不会走歪门斜道!”

“这是方东组织修建的,我这一两天就组织施工队把后门堵了。”任南行嘟嘟囔囔地说。

“哦,方东也会干这个事?他脑袋进水了?”刘扬帆骂道,说着又折回了楼梯口下了一楼。上访群众看刘扬帆走了下来,闹哄哄地把刘扬帆围住。方东制止了群众的讲话,自己把群众的意思和建议给刘扬帆作了汇报。

刘扬帆大声说道:“这事得从根本上解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明天开个专题会议解决这个问题,不过你们的受灾损失海川开发区必须赔偿,你们也不能弄虚作假,否则也要负法律责任!”说完当即给海川开发区党工委书记拨了手机,要求在一周内解决群众的赔偿问题。

上访群众投给刘扬帆信任的眼光,逐步散去。方东听见,走远的群众在喊叫着“刘青天”,这是多么难得和久违的称呼啊。

刘扬帆很快又折了回来,任南行和方东站在一起,刘扬帆指着方东:“你怎么在后面修了小门,这是你干的事吗?”

方东心里“咯噔”一声,咬了一下牙,看了一眼任南行,任南行脸上毫无表情。“是做了一件错事!”方东叹道。

刘扬帆转身往市委办门口走去,又转过身来,用手指着方东:“你跟我去宾馆开会。”方东快步跟了上去。任南行目送两人上了车,心里恨恨骂道:“真他妈的!”

郝新、张常明上午知道了自己得票的情况,在办公室里兴奋异常,科室的干部当然都给予支持,自己的科长能够提拔,科长的位置就挪了出来,副科长的位置也腾了一个,整个科都活了。只是郝新觉得纳闷,郑新海怎么说也是与自己谈得来的,票数如此之低,真是出乎意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这时也不好劝什么。张常明上了任南行办公室,连声道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任南行的公文包里,任南行拍拍张常明的肩膀:“小张啊,乐寿、林坤帮了你的忙,你也不要忘了。剩下的考试你得考好,不然也上不去啊,赶紧按要求去念书考试吧!”

张常明退了出来,脸上兴奋的色彩渐渐退去。这考试还真的有些吃力,都多少年没看书、没考试了啊,干部科工作哪里要看书呢?

郝新兴奋之余还是静下心来看书,心想考不上那才丢了脸,对自己今后负面影响太大了。

郑新海在收集党代会报告的资料,心里乱乱的,投票也会害死人,好人也会变成坏人,水平差的也会成水平高的,去他娘的投票!

郝舒宾借用在综合科,郑新海对他的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自从来了郝舒宾,工作便轻松了很多。郝舒宾看郑新海心里有些难过,就劝道:“科长你怕什么?吉人自有天相,金子总有一天会闪光的,大不了我们今后索性辞职了去写小说,这成天写来写去,不知写什么?”

郑新海吃惊地说:“你可别乱说,被别人听了,你就是送10万元也调不进来的!”

郝舒宾嘿嘿笑道:“为安慰你总要讲些出格的话。我只是说说,哪有你那样的胆识啊!”

郑新海也笑了起来,郝舒宾说:“你看,你笑了,笑得多灿烂!”

郑新海的高中同学刘良汉,听说市委办民主投票郑新海票数过不了半,也觉得奇怪,这市委办怎么了?就给郑新海拨了电话:“兄弟,这投票的事也真的说不清楚,谁会拉关系谁的票数就高。你天天埋头写报告,哪比得上人家天天窜来窜去的,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晚上我们干一仗,我请客。”

郝舒宾抢过郑新海的电话说道:“我郝舒宾全程陪同。”郑新海拍了一下郝舒宾的手臂:“你这单身汉也想蹭饭吃!”

郝舒宾哈哈笑道:“你这人就是不能当领导,领导都拍人家肩膀,你只拍人家手臂,就差那么一点啊。你得好好总结总结嘛!”

这可是一个疯狂的夜晚。郑新海、刘良汉、郝舒宾等人在宁都小酒店斗完酒,又到美丽村KTV唱歌,吼到11点又来小酒店吃宵夜,这个晚上青岛啤酒不知喝了多少,郑新海也记不清自己上了几回厕所。当再一次摸着发涨的肚皮回到座位上时,刘良汉醉眼迷蒙地问他:“任南行那么大的领导住在什么地方?”

郑新海说:“在市委大院的最高处,一条石阶上去第一栋便是……”话没说完,警惕起来,追问,“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怕偷东西偷错家了,偷到他家里去。”刘良汉半醉半不醉地说道。

郑新海知道刘良汉是逗着玩,又想明天还要上班,就让大家散了。

郑新海骑着摩托车,郝舒宾醉醺醺地趴在郑新海后背上。摩托车飞一样地在街道上穿梭,下半夜迎面扑来的冷风将郝舒宾吹醒过来,骂道:“不要命啊,慢些,我们可都是精英啊!”

刘良汉是区农机局的职工,郑新海与他平时来往虽不多,但刘良汉一直把郑新海看成是英雄豪杰,听说郑新海不得志,怒火中烧,心想这肯定是任南行在里面捣的鬼,不然好端端的票数怎会差那么多,才见鬼呢,这中间一定有猫腻。待大家都走后,刘良汉骑着车上了市政府大院。市政府大院历来人来人往都无人查问,刘良汉就混了进去。在市政府楼边停下来,提起一口气上了市委领导的小别墅区,看见第一幢别墅里面毫无灯光,知道这肯定是任南行的房子了。站在门口左右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什么人了,便站在门的正中央,左边走三步,右边走三步量着,看是中心位置,拉开裤裆的拉链,掏出家伙,正对着门的中心,欢畅地撒起了尿,嘴里骂道:“够你任南行喝一个晚上的了。”

任南行确实喝了一个晚上的酒。晚上刘得富请吃饭,叫上陈乐寿、林坤、阿书以及缪昭丽在“海上田园”喝了个不亦乐乎。晚宴结束后,和缪昭丽又上了海川宾馆606房鬼混了几个小时,直到下半夜了才溜出来。进了市政府大院,司机按了喇叭调头回去,任南行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往上爬,觉得脚有些软,到了石阶顶部,掏出手机给郑见打个电话,“喂”了一声,惊吓了正在撒尿的刘良汉。刘良汉才尿了一半,顾不上拉拉链,立马就飞奔了起来,任南行看一条黑影从自己家门口闪了出去,心想糟了,家里被盗,跑了几步赶到家门口,看门还锁着,只是门口有一摊水,腥味十足,原来有人在门口小便,骂道:“哪个缺德鬼、醉鬼,瞎了狗眼,在我家撒野!”

刘良汉一口气跑出市政府门口,再用手一摸,裤裆已经湿了,骂道:“真他妈的,尿到自己裤子里。”不过酒倒是醒了一半。

方东陪完刘扬帆回到家里,孙佳和方洋已经睡着了,就倒了杯茶,在客厅沙发坐下,打开电视,换了几个台,都是丰胸、治性病广告,实在无聊,就关了电视,来到书房打开电脑,看李好在上QQ就跟了上去。

方东:好久不见啊。

李好:你去了趟海平县,闹出了笑话,开了一场鸭子会。

方东:何意思?

李好:现场会作假,把全乡各村的鸭子全都用拖拉机运到现场,因认领鸭子出现混乱,群众还围了海平宾馆,你们在晚宴,被县里盖住了。

方东:有这等事?

李好:骗其他人可以,骗你我还做不到。

方东:噢,那太丢人了。

李好:明天海清日报内参就出来了。

方东:是你写的?

李好:对。你在海平县时,我刚好有采访任务。

方东:你何必去采写这件事呢?

李好:我这一辈子只能当一年的记者,我是带着目的来的,我要对得起记者的职业道德,我再过两个月就回北京了。你要关照好自己。

方东:你不怕领导批评你?

李好:海川市目前还管不住我。

方东:你就不怕秘书长和你过不去?

李好:这种亲戚早就没得做了,千百万人都可做亲戚,这种人迟早有一天出问题,党不认他,人民也不认他,我的亲戚也不会认他。

方东:你是大义灭亲。

李好:别人做不到的,我会做得到。

方东:惊讶!

李好:你真是不错的领导、大哥,可惜……

方东:谢谢!早些休息吧,晚了!

李好:拜拜!!

第二天上午,刘扬帆很准时到办公室,周见就送了一叠报纸进来,特地把《海清内参》放在最前面,还说了句:“刘书记,这一期《海清内参》有一篇有关海川市的报道。”

刘扬帆“嗯”了一声,喝了口茶,把最前面的一本杂志翻了翻,越看眉头越皱,周见赶紧退了出去。刘扬帆看完,脸涨了通红,在桌子上重重捶了一拳,骂道:“这个任南行,哪里还有素质?!”一个电话就打到了任南行处:“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任南行推了门进了刘扬帆办公室,正想坐下来,刘扬帆站了起来,把那本《海清内参》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指着任南行鼻子骂道:“你自己看看,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一点头脑也没有,现在可好,弄得全世界都出名了,你任南行的名字和海川市的名字现在可真的太响亮了!”

任南行还从来未被刘扬帆这样指责过,急忙从桌上拾起这本刊物,翻了目录,又按目录找到页码,因为心里发慌,老是翻错页,最后找到了这篇文章,一看是海清日报社记者闻明写的,知道是化名,看了一遍通讯,心想是谁把这个事捅出去,自己在海平县也从来没有听说呀,难不成是海平县骗了自己,自己被蒙在鼓里?还是方东知道了请来记者?看来都有可能。方东捅出去的可能性最大。想到这里,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嗓子说:“刘书记,我也是上当受骗的啊,这真是教训。”

“你再看看,用黄色油漆在小门村每座房子墙上都涂个遍,又是怎么回事?”刘扬帆又指着内参说道。

任南行只看到关于鸭子的那一段,这一大段与标题有关,还没有涉及到墙的事,便说:“是县里为了给参会者感受新农村建设的氛围,只好叫乡里买了油漆和水泥,送给各家各户在土墙上涂了上去,这样既使土墙更牢固,又使整个村庄显得整洁、精神。”虽然是弄虚作假,但还是可以起到保护墙体的作用,农民还是得到一点好处,只是未免太滑稽了。刘扬帆有点哭笑不得,又见任南行一直站着,神情慌张,虽然在空调房里,但还是汗流满面,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出去吧。”

任南行回到办公室,关起门来,从门后拿来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又倒了一杯开水,连续喝了几口,又擦了一把汗,这才静下心来。“真他妈的,昨晚不知哪个鸟人在家门口撒了一泡尿,引来了秽气,今天又被领导尅了一顿,真是倒足了霉。这工作不干还好,为了推进工作,却弄出这么一件丢脸的事来,搞不好要影响换届提升。看来要多去跑跑路子了,这形势,没去走关系,是万万不行的。还是大方点,将钱綑扎了,再像炸药一样扔出去,只要炸中一个相信就会增加很大的希望。若是不够,再到刘得富那里蹭些来,不过,那小子最近也不走运,因为那个女人的事情,也破了些财。”

想到这里,任南行立刻拎起包,关了灯,边走出办公室,边给驾驶员拨了手机。他要马上回省城一趟,找找陈同,为今之计,还得找他,也只有他能出力。司机开足马力,一个多小时任南行便回到省城家里,打开房间的门,从床底下拎出一个蛇皮袋,从里面掏出了3大捆钱,计有30万元装进另一个公文包里,又上了车往省委统战部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