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之萍愣了一下,还以为是他今天一天脸色不佳,对她撒了气。

她摇摇头:“没什么。”

刚刚担任助理的那时候,时野不是每天想着法子来整她,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只是时野骂人的话,她已经习惯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他轻笑一声,从鼻尖哼出一个颓废的笑,而后又摇摇头,端起酒杯:“算了。”

酒杯已经被他喝空了,他也没多说什么,转头去拿了旁边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的手指把玩着酒杯,也不喝,只是安静的看着。

有酒精的加持,他平素慵懒淡漠,偶尔却犀利如刀的眼神,此时变得迷离起来。

他看着酒杯,酒液微微晃**。

也许是因为光线的原因,原本琥珀色的酒液,在红色暗光的映照下,也变得鲜红如血,苍凉而华丽。

乔之萍就坐在一边,喝着柳橙汁。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只是肩并肩默默坐着。

音乐声回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的时野,不像上一回那样,一来就已经喝高了,喝醉了,喝的神志不清。

他此时虽然眼神迷离,但身体依然坐的笔直,甚至连翻起的袖扣,都叠的一丝不乱。

很显然,他这次应该不会有上回那么愤怒。

但也或者,是习惯了。

不过也难怪他今天生气。

世家子弟,背地里斗得你死我活乌鸡眼似的大有人在。

但这么不体面的,当着全公司所有股东董事们的面,轮番批评,丝毫不给面子的行径,连她都少见。

这要不是血脉亲人,都像是在故意结仇。

许久许久,时野手指捻着酒杯,还是把酒一口喝尽。

许是酒里的冰块全部消融,他伸出修长的手臂,从旁边的冰桶里夹了两块冰球。

酒液再次注入,落在冰球上,发出“咔咔”的碎裂声响。

他此时的表情,也像是这冰球一样,也快碎了。

喉结滚动,一杯酒倒完,他这次没再一饮而尽,而是小口慢啜,薄唇沾染上酒液,声音飘摇的像是此时婉转低回的乐曲:

“我有时候觉得,我挺废的。”

乔之萍转头,看到他唇角微微勾起,像是在笑。

但眼底的迷茫,愤恨,痛苦,眼角微微下垂,有点像是湿漉漉的狗狗眼。

明明在笑,可笑意根本没有到达眼底,反而多了几分自嘲。

“一事无成,无能又无用。公司因为我被针对,我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缓解。呵,我挺没用的。”

乔之萍低着头不说话。

虽然她对时野很多方面颇有微词,但是不得不说,这家伙,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他很有能力。

且不说他之前在燕城一中的时候,就是老师口口相传的传奇学长,N大是他自己考的,哈佛他也拿了奖学金。

绝不是那些靠着大把的献金和推荐信才能水一个文凭的废物。

毕业以后,他父亲把他发配到时光建投。

三年前的时光建投是个什么情况,她虽然没亲身经历,但这次整顿公司,她也理了当时的不少资料和报表,也听人提起过。

三年前的时光建投,离倒闭也就差一步之遥。

在时野和穆谨言的努力下,硬生生给救回来了。

现在虽然不说发展的有多好,但至少也算是燕城里一个响当当的企业。

但是有些时候,不是说你有能力又有实力,就能办成事的。

时光建投做的两项业务,地产设计本就是日薄西山,投资业因为大A的持续不给力,也举步维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而且时野也尽力去化解了。

比如答应穆谨言去国外开发项目,比如因为大A持续下跌,虽然还有一部分仓位,但仓位已经不大,损失尚且在可控的范围内。

时光建投没什么负债,总体盈利尚可,就这一点,已经吊打最近绝大多数的地产商和金融机构。

但是,时震廷和时予,偏就要拿着单边下跌的这半年的业绩,来找他的麻烦,他又有什么办法?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时予还不断派人截胡,抢夺原本快要谈好的订单,把他往死路上逼。

但没办法,这个社会,就是以成败论英雄的。

时光集团家大业大,时震廷一心只想把好大儿时予捧上去,数年来一直不断的给他喂项目,投资源。

他就算真是只猪,也像是风口上的,起码能飞。

但对另一个儿子时野,放养,打压,挤兑,稀释股份。

好像这不是儿子,而是敌人。

说实话,她对徐家父母一直很不满,觉得他们偏心。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没像时父坑时野一样的整她。

“没有。”她放下柳橙汁,声音温和,“时总,你太谦虚了。”

时野听了她这句安慰,也并没有被抚慰到,反而轻笑一声:

“我今年二十八。过了年,就二十九了。古人说,三十而立。但我现在,成家,立业,一个都没完成。”

说到“成家”两个字,乔之萍的眉毛跳了跳。

但她没有过多表示,只是脑袋微微凑上去,叼着吸管,吸里面的柳橙汁喝。

他扬起左手,婚戒,还静静的套在他的手指上:

“我结婚了,三年前,是联姻。对方,是徐家的三小姐。或者应该称为徐家三小姐吧,毕竟的收养的,我也不知道。她的两个姐姐,你见过的,大明星徐亦笙,还有徐亦瑟。”

“我的那些传闻,你应该听公司里讲过吧。最早,我是跟徐亦笙有婚约,但临近婚期,我们分手了。我还记得,那是三年前的暑假。爷爷去的突然,所以我就回来。我回来的时候,爷爷已经下葬,灵堂都已经撤了,公司也已交接完毕。”

他哼了一声,眼里没有多少狠厉,倒是显得几分戏谑和嘲讽:

“倒是难为他们,等遗产的划分彻底尘埃落定,才来通知我。”

他说着,这才喝掉了杯中的酒:“爷爷去世,他们能分的都分了,然后一脚把我踹到时光建投,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结的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