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时煜又出新东西了!”

棋局的内容迅速扩散开,上至九段高手,下至茶馆棋油子,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以如今时煜的名气,每逢重大比赛,都会有一批顶着金冠或银冠的九段高手在一旁强势围观,他的每一次招式更新,都会有人拿小本子记下来。

“什么,时煜又出新招了?我哥们又整了什么活?”

聂岚本来在棋院里打着瞌睡,突然被其他好友叫醒。

一看,左上角的战役变化前所未见。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

可在如此复杂的地方,时煜居然落子飞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小子在这里依旧有大量研究!

有备而来!

“你小子,总能给我整点新花样,是吧?”聂岚笑着指指点点。

曰本那边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大竹局促地站在大棋盘上,笑容越来越僵硬。

台下的棋迷们更是惊叹不已,议论纷纷。

“这就是当天那个二打一,赢下井山耀的时煜?”

“原来是他啊!怪不得我说这棋,看着这么诡异。”

“辽!你在干什么啊,辽!你怎么开局点个三三之后,棋下得越来越抽象啊!”

樱泽小姐苦笑着问向大竹英豪:“今天这两位棋手的下法真奇怪啊,像是事先有默契一样,您说呢?”

“是啊,是挺有默契.”大竹依旧心神不宁,面色惶恐。

作为一名围棋的大盘讲解员,除了带大家看懂棋局内容之外,也得预测一下棋手的下一步动向。

对第一个要求,大竹就坠机了。

这鬼才能看懂啊!

跟尼玛全部片假名一样!好歹在里面植入几个汉字啊!

对于曰本而言,如果一段文字里没有汉字,可是相当头疼的事。

许多曰本人,甚至会根据信息里有没有汉字,来判断这段信息的重要程度,从而选择看或不看。

对于围棋而言,也是一样的。

哪怕是同等级的高手,将每一步棋单拆开来看,也未必能看懂。

但搭配整个局面,加上自己的理解,基本就能解说个八九不离十。

可唯独这局,从开局点角到现在,除了左下方走个定式之外,加上一些必然手段之外,大竹就没看懂多少棋。

推测下一手棋的位置更不用说了。

倒不是推不出来,而是时煜速度快到根本不给人推测的机会。

在别人看来得细嚼慢咽,认真思索的地方,在他那里却是“一本道”,指只此一手的下法。

“他到底还藏着多少东西?他的围棋灵感真就源源不断吗?”大竹感到震惊。

午休时间非常惬意。

曰本这地别的不说,单论料理味道这一块,还算十分过得去。

也许是因为身体被调理得比较好,整个人的胃口也大开了。

当其他棋手还在想着不要吃太多,免得影响下午状态时,时煜又多加了两个玉子烧。

金灿灿的玉子烧,芝士在高温下融化,亮晶晶的像是果冻,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丝滑的乳汁。

又要到饭了,兄弟们·jpg。

“你们上午的棋,下得怎样?”时煜问道。

“还行,只要你被其他人抽中,我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季宣豪自信地说。

“上午一般。”鹿思竹端着一小碗味增汤,嘬来嘬去。

嗯。

既然她这么说了,那肯定同样很轻松。

如果真的局势不甚理想,她现在的动作绝对不是像小熊维尼抱着它的蜂蜜罐一样惬意,而是找盘鱼,用筷子对着它的头敲来敲去,跟发泄一样。

这都是时煜长年累月下,观察得出的经验。

“鼎朱,你呢?你上午的棋下得怎样?”时煜问。

“我咳咳,我的表现也还行。”阳鼎朱忽然吞吞吐吐起来。

“嗯?”

从他的反应中,时煜嗅到了一丝猫腻的气息。

“难道说你也在玩开局点三三那一套?”时煜敏锐地捕捉到这点。

之前与辽神聊天时,在谈及自己最近有所长进时,他的表情也是同样的局促。

“憋、憋乱说,我阳某人行棋素来光明磊落,从不搞歪魔邪道那一套!”阳鼎朱涨红了脸。

宣豪和善笑道:“他啊,早研究你那一套了,一天到晚和我对练,别提有多勤快了。”

“呃啊啊啊!快住口!快点停下来,这是秘密!”

时煜也很满意:“好了,古人都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学了就是学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说是吧?是吧?是吧?”

在时煜的魔音穿脑之下,阳鼎朱更加头皮发麻了。

还是那句话。

被他人模仿,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什么?你说这是生化母体传播病毒?

怎么可能嘛。

这叫化敌为友!可是标准的王道系套路!

想到这里,时煜觉得自己的功德值又上升了。

“好了!我承认,我是模仿了你的行棋,又怎样?”阳鼎朱忽然一挺腰,理直气壮起来。

“我是为了找到针对它的方法才这么干的,一旦我遇上足够强劲的对手,我就会立刻切换回来!”

此番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还没等时煜想好怎么回复,鹿思竹默默放下了味增汤的小碗,目光空灵地望着阳鼎朱:

“叫我师姐。”

时煜:“???”

季宣豪:“???”

阳鼎朱:“???”

有一说一。

如果将自己算作这一派的开山祖师爷,那鹿思竹还真算是本门派的头号大师姐。

那阳鼎朱好像是该喊一声师姐嗷

“师姐好!”季宣豪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都、都说了,我又没真学这套,我干嘛也要喊你师姐?”眼见好友光速沦陷,阳鼎朱有些发慌。

“叫师姐。”鹿思竹继续用波澜不惊的声音说。

有种无形的气场。

“.师姐”阳鼎朱最终还是没绷住。

“师弟好。”

阳鼎朱:“.”

明明我才是在座诸位中最早入段,从业经历最久的前辈。

怎么排着排着,反倒我成小辈了?

你们这对狗男女,早就排练过了,故意给我做这个局是吧!

很快,鹿思竹再度端起味增汤的小碗,小口小口嘬了起来,汤面上泛起圈圈波纹。

时煜有些出乎意料。

她原来有这么会吗?

这哪是门派大师姐,根本就是混混大姐头吧!

“你你不是不擅长和其他人打交道吗?”时煜小声问。

“只要在说话时,挪开目光,不与对方的眼神对视上就行。”鹿思竹淡定地回答。

“这是什么鬼应付万花筒写轮眼的土办法”时煜低声嘟哝道。

和其他桌的严肃形成气氛对比,中国队这桌尤为轻松。

通常,只有上半盘局势非常乐观的情况下,才会有如此氛围,但凡劣势一点,指不定中午就只吃点水果算了。

时煜特地观察了一眼韩国队那桌。

没想到他们那队气氛居然也不错,也挺从容自在,敏哥也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在曰本的头衔战上,中韩两国的棋手喜笑颜开,也行吧,这事也算是常态了。

“哈哈!终于能吃到真正的拉面了,不用再吃那破泡面了!”

甲敏俊兴高采烈端起一碗红彤彤的地狱拉面。

“什么意思?你管我国的拉面叫破泡面?你信不信这话传出去之后,你又要被狠狠惩罚一次?”

那名面色阴沉的韩国队长问道。

“我我又没说是哪个国家的泡面,最近我在中国也待过好长一段时间!”甲敏俊试着反驳道。

韩国队长冷冷一笑:“哼!我在韩国待了这么久,哪个国家的拉面是破泡面,我还能不知道?”

甲敏俊:“???”

“今天比赛结束后,去把死活题库多刷几遍,不刷完不准睡觉,错了久再加,听到没有?”

“是”

时煜靠着优秀的韩语能力,默默听完了这番对话。

嗯。

看样子韩国那边的日常生活也很丰富,硬生生把文化瑰宝级的段子照入了现实。

愉快地渡过午休后,时煜哼着小曲回到对局室,发现夜神辽早就已经坐好了。

“怎么了?辽神?中午是没吃吗?”时煜关心道。

“没什么,对局继续。”夜神辽面色苍白地摇摇头。

一整个中午,他都笼罩在时煜下一手棋究竟会落在何方的阴影之中,根本没精力大快朵颐。

最关键的是

这本来应该是我的思考时间啊!

怎么就变成我担惊受怕了?

一想到这点,就十分生气。

一生气,就TM越想越气!

漫长的焦虑等待后,对局终于重开了。

坐在棋盘前的一刻,夜神辽下意识深深呼吸,重振精神。

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不如让这一刀来得痛快点。

来吧!

时老师!

让我看看,经过一整个中午的长考后,你会做出怎样的应答!

时间开始流逝。

一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时煜还没落子。

夜神辽懵了。

通常而言,午休过后,后行的一方会光速将棋子拍上来。

毕竟都想了一个中午,总不可能什么对策也没有吧?

不能够吧?不能够吧?不能够吧?

还真没有。本着工作和摸鱼泾渭分明的原则,时煜这轮午休,脑子里并未思考棋局的事,专注于轻松愉悦的氛围。

刚好棋局似乎也进入到了一个关键处,是得停下来多想想,尽可能砍出蓄力一击。

【来自夜神辽の情绪值+12!】

嗯?

我棋都还没落,你怎么就搁着自我拉扯起来了?

夜神辽越来越憔悴。

这种对手在本该落子处却按兵不动,给人的感觉过于危机四伏,暗藏玄机。

好比秦王战战兢兢接过了燕国地图之后,直到卷轴穷尽,都没见到那把明晃晃的匕首。

你TM究竟把匕首藏哪了!

还是说,这又是你无耻的心理攻势,故意不落子,来搞我心态?

内心折磨之际,时煜终于落子了。

58手!靠夹!

犹如剪刀一样,这手棋跨过黑棋的防线,灵动地突入了过去。

见到这手棋,夜神辽心中一喜。

什么嘛,原来是这手棋,我之前算过,挺一般。

安下心来之后,夜神辽也跟着落子,顶入其中,破坏黑棋的棋形。

66手!碰!

时煜再度飞速落子,腾挪出头。

夜神辽心中的火苗一晃,骤然腾起。

机会来了!

如今大片白棋都被困缩在左上角,棋形松碎,正是一举拿下的好机会!

抬起棋子之际,一股强烈的既视感冲入天灵盖,令他犹豫不已。

又来了,身为曰本棋手的老毛病,关键时刻喜欢避战。

明明大脑不断告诫自己,现在是殊死一搏之际,一定不能退缩。

可身体往往会很诚实地缴械。

这是困扰新一代曰本棋手的魔咒。

如今,夜神辽第二次面对此情此景,心中渴望突破的欲望,更强盛了一番。

是时候展示大和男儿的气概了!

67手,扳头!

宛若带着极意的火焰一样,夜神辽重重落子。

【来自夜神辽の情绪值+30!】

时煜有所了然。

对于辽神这个水平的曰本棋手而言,30可是个大关,堪比女人三十如狼。

这一手棋下来,他大概是要决一死战了。

时煜的应法也很简单。

72手,将棋子的头部冲出,免得被全封进去。

“得手了!”

73手,夜神辽迫不及待往二路一断,吃掉白棋的尾巴。

爽!

雪耻!

这么一套下来,不仅前期的劣势瞬间扳平,甚至整体局势也称稳中向好——

吗?

疑问掠过夜神辽心头的一刻,时煜快速落子。

82手,洞出最开始被当成华莱士一样鲸吞的那颗棋子!

夜神辽下意识捂住了胃部,一副承受不住的样子。

乍看之下,左上角吃的很爽,但却无意间撞薄了下方,以至于最初吃下去的那颗棋子突然迸发出活力。

这是弃子!

右下方的大空顿时被掏的干干净净,堪比无菌车间。

这下真华莱士喷射套餐了!

时煜露出关怀的笑意,以看食材的眼神,慈祥地看着对方。

辽君经验还是不够。

这要是剑剑或唐胖在场,肯定不会对这块棋有非分之想。

时煜第一定律,叫前50手平推。

时煜第二定律,叫他主动送上门的棋,一定不能吃。

这两条,可是时煜宇宙的铁律。

还有最近诞生的第三条——

凡和时煜对局者,总会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摄像机曝光到网上,简称网红社死定律。

第92手,再撞!

这次瞄准的目标是上面,黑棋那松松垮垮的超大飞高拆。

尽管现在普通围一手,收益也很高,但棋嘛,总归是看你围空,比看我损空更难受的。

将这点实地也给他掏干净算了。

这手棋看得大竹英豪直皱眉头,简直想摔棋谱走人算了。

都说了,这人的棋我真看不懂啊!

这打入的选点也太古怪刁钻了吧!

人家都是走中间那个选点,就他往那边笔直一撞,这你让解说怎么发挥?

“报!辽神的时间不够了!”

弹幕突然传来探子来报。

在这场每方长达4小时保留时间的对局里,夜神辽的时间率先消耗殆尽。

而时煜.还特么居然有3小时15分4秒!

基本花个45分钟的时间,就快将棋局拿下了。

“我懂了!原来是这样!”木下野狐一拍桌子,隐隐有恍然大悟之势。

“这一定是时煜最新开发出来的,用于折磨小日子的手段!就从时间这方面入手!”

这么一提,大家也都明白了。

在这次碁圣战开始时,贴吧里又有不好的声音传出,说什么时煜这灵动飘逸风格肯定不擅长慢棋,甚至还立下了时煜夺冠他吃翔的帖子。

这一番评论最开始也的确把不少人都唬住了。

尽管时煜有过长考近一小时,屠灭李弦铁百目大龙的光辉战绩,但总体上时煜还是更擅长快进快出,真和小日子磨起消耗战,很有可能会被人家丰富的经验磨败。

现在看来,纯属扯淡。

人家时煜连邱嵩九段那样的成年人都能干挺,难道会怕你一曰本小年轻?

不仅要赢,还得赢的漂亮,从混沌流开局,到时氏弃子,该来的都来一遍,时间能用少,就尽量用少,千万别讲客气。

行棋至第168手,夜神辽不堪其辱,一怒之下——

认负了。

“咦,天色怎么还这么早?”

时煜一看窗外,居然才刚刚黄昏而已。

一看自己用时,保留时间还剩2小时45分钟。

对于这种时长的比赛而言,已经称得上是速通了,与117手击溃敏哥有的一拼。

说白了,都是梗。

夜神辽生无可恋地靠在椅子上,夕阳在他身上镀出燃烧殆尽的橙光。

麻蛋!这局果然惨遭吊打了!

什么三子之内亦有胜负,果然都是骗人的!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辽君啊,这盘下得不错啊。”时煜大力夸赞道。

这也是困扰时煜的一个点,被他干掉的对手总会像失去**权的猩猩一样,呆呆靠在椅子上,每一个愿意复盘的,必须得夸夸才行。

“让我缓一缓,让我缓一缓.”

行吧,既然辽神如此憔悴,时煜也不好多打扰他了。

时煜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

已经足够买最后一个buff了。

本来预计合宿期间,就要把它刷出来,但奈何自己的主要对手是邱前辈,以模仿碁圣战的用时对局为主,根本下不了多少盘,于是与预期中有了些小偏差。

也大差不差了,补上辽神一局就刚好够了。

最后一个比赛buff,通往绝艺Lv3的大门。

“时煜,好久不见。”

大竹英豪出现在棋盘旁边,热情地向时煜打招呼。

“哥们.呸,大竹前辈,好久不见。”时煜回以同样温度的微笑。

大竹笑容僵住。

喂!你这小子,刚才明显是想称兄道弟吧?别以为你呸掉,我就没听见!

“大竹九段.”夜神辽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大竹英豪一眼。

见到对方,夜神辽的第一感,觉得对方是来兴师问罪的。

大竹英豪可是曰本棋界典型的古板人士,见到有后辈玩弄开局点三三的把戏,还被薄纱了,此刻必然雷霆大怒。

“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本来时煜对你而言,就是上手,失败也不要气馁。

更何况这局你也下出了风采,中途你主动求战,一改走缓手的毛病,这点我很欣慰。”大竹笑着说。

夜神辽一愣。

没想到非但不是兴师问罪,反而还予以鼓励。

这还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大竹?

其实这事大竹已经看得相当开了。

时煜这套混沌流,搞不好真挺厉害。

不仅是他一个人用这招大杀四方。

最关键的是

另外三名中国棋手,也尼玛全赢了!

还赢的一盘比一盘漂亮!

如今这几盘棋的棋谱,已经在整个曰本棋坛的上层炸开了锅。

一群快土埋眉毛了的老九段们对此愤怒无比,没想到我们曰本的棋手,居然连这些扯淡招数都赢不了。

总之,中国棋手用今天的集体胜利正式宣告,这流派真的很恐怖。

如此想来,夜神辽作为曰本研究混沌流的第一人,哪怕失败了,也不应该苛责,反而应该鼓励,毕竟他对付的是这一套的祖师爷,时煜。

“大竹前辈,找我有什么事吗?”时煜问。

“邀请你去做个采访,走吧。”

被大竹亲自领着去做采访,这无疑是很高规格的接待,不可怠慢。

“你这小子,到底是怎么研究出这一套东西的啊?”

走廊上,大竹英豪忍不住问道。

“我和道场的朋友们一起研究的。”时煜心中一虚,随便扯谎。

“道场的朋友?就你们一群冲段少年?”大竹震惊。

“没错,年轻人嘛,往往比较有创造力。”

“可恶的聂岚!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才培养出你们这批人才的啊!”大竹愤愤然空挥拳头。

看来,他和聂老真的是好哥们。

不仅曾经有过你送我西装,更有我送你愚形暴打的美好交情,哪怕国籍不同,哪怕年过花甲,也依旧能在对话中提起彼此的名字。

这对老年组CP,我磕了!

“对了,还有件事得跟你说一下。”大竹忽然脚步一停,郑重地看着时煜。

“什么事?”时煜一愣。

挠了挠脑袋,大竹勉为其难地开口了:

“简单地来说就是我们曰本棋坛中,那群思想古板的老家伙,对你大为恼火,打算开集体讨论会对付你。

你,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