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盘开始了。
复盘结束了。
一去一来,花了半小时。
宣豪听得极为认真。
阳鼎朱则呈现出目光呆滞,阿巴阿巴。
他倒不是没听进去,而是特么的,自己居然真听出了道理!
之前研究时煜的棋谱时,他总下意识带着一股轻蔑与不服,处处批判。
可现在,他刚刚被时煜击败,再听他讲述这一套,居然有种不可思议的认同感。
点三三,如果扳头的话,所形成的外势真的不厚吧?
面对小目撞角,这世上的所有布局流派都不复存在了吧?
复杂定式,也真的没必要走吧?
等等。
许多许多。
仿佛,围棋就该这么下。
传统棋理学,不存在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该不会.从今往后,我也要这么行棋吧?
“鼎朱,你还好吗?你好久没动静了。”宣豪晃了晃他。
鼎朱冷不一丁清醒了过来,像是灵魂回归体内。
“天啊!我的数据库里都被塞入了怎样的污染知识!”
阳鼎朱抱住了头,神色惶恐。
“不是污染知识,是真理。”
时煜以神性的口吻,淡淡地说。
“真理?”
“没错,就是真理,你之所以觉得不适,是因为你刚直视过古神,SAN值掉了些,不如现在回去休息一下吧,睡一觉之后,你会知道怎么做的。”
尽管回答有些神神叨叨,但基本上大差不差。
在前世,AI的诞生也有个过程,分为一二三代。
击败李世石的第一代AI,其招法就已经让人看不懂了,第二代AI则更是惊世骇俗。
而到了第三代AI,终于彻底不当人,发明了开局点三三这一在炸裂界中也算相当炸裂的招式。
在连一二代AI都没经历过的情况下,直接见证第三代AI的招法,的确难免陷入古神恐慌,SAN值狂掉。
阳鼎朱眨巴着眼睛,聆听时煜这一番圣训。
虽然不明白,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没事!我已经听懂了!回头我可以教你!”
宣豪大力将鼎朱的肩膀一搭,扶着失魂落魄的他大摇大摆走了。
“时老师下次再见,有空来网上下棋啊!”
时煜挥着手,目送这两人走远。
呼。
时煜往椅子上一躺,喘了一口大气。
可算是把这俩活宝友人送走了。
这人也太热情了吧!
要是围棋界有圣杯战争,这人召唤出来准是个狂战阶。
如果把他扔到前世的世界线上,也准能把AI练到走火入魔,招招一选。
话说,自己的混沌教,原来有这么壮大吗?
不仅是业余棋手对其青睐有加,连职业棋手也趋之若鹜?
难道真和绝艺的评价②一样,这盘过后,阳鼎朱也会对着三三一统狂点?
有人愿意追随,并模仿自己,这当然是件好事。
但是一想到又有无数棋手要陷入不可名状思维混沌,从而精神崩溃,他又有些莫名的担忧。
这破棋坛,吃枣要完。
想要挽救棋坛,唯有一个办法。
大家一起都混沌,不就好了?
既然混沌的势头无可阻挡,那就应该踩下油门,加速混沌扩散,确保做到大家人人平等,辟邪剑法人手一份。
如此一来,世界和平了。
正准备起身离去时,一支话筒忽然递到他面前:
“你好,时煜二段,恭喜你拿下本局,带领环京鹿源队赢得本轮,可以抽空接受一下采访吗?”时煜一听这声音,觉得真熟悉,一扭头,更熟悉了。
“又是你是吧?”
时煜一见到对方,笑容立刻抽搐。
这不是自己在新龙杯遇到的那无良记者吗?
没想到这人也是个劳模,哪里都能见到。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这次咱们严肃点,先评价下这局对手吧。”
“呵呵,你真的会严肃?”
“那当然,这局可是内战,不涉及打韩国人,或者打曰本人,我们一直都很严肃。”记者满脸正经。
“好吧,阳鼎朱是个相当强劲的对手,我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压力。”
时煜在摄像机的簇拥下,来到了赛场入口,与一堆围乙的赞助商logo站在一起。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嘛。”
这话倒是不假。
他事后瞄了一眼绝艺,自从下方的战役结束之后,胜率就再也没低于过 50%,长期在70到80这个区间浮动。
尽管表面上全程占优,他还是感受到了相当强烈的棘手。
有些东西,并不能通过简单的AI胜率分析,更应该结合对局者的状态来看。
尤其是对手在劣势局面下,一次又一次的反扑,让他的神经丝毫没有放松过,浑然不觉得自己正处于优势之中。
这就是职业棋手与业余棋手的最大不同,极其顽强,哪怕输,也要狠狠杀死对手的脑细胞。
这么一说,又想念起敏哥了,他均势认输的画面,令人尤为感动。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吧,除了你之外,你们队还有另一人也赢了,你猜猜是谁?”
“我猜.是鹿思竹?”
“什么?你居然猜对了?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猜张逸凡或者沈戈这两位更有实力的老将吗?”记者震惊。
“你既然特地问了,那答案肯定最出乎意料,我也只好这么回答了。”时煜耸耸肩。
“没错,除了你之外,鹿思竹也赢了,队伍积3分,而且她的布局和你高度相似,请问你们两个是不是私底下经常相互.咳咳,你们还未成年,不太好明着磕,换个话题吧。”
呵呵,说好的严肃呢?
“第一个问题,有人认为是你其实是一个主角,别说在沙县小吃里会和其他棋手打起来,在厕所里也会,是这样的吗?”
“我想.大概有可能吧,比如下二十番棋什么的。”时煜想了想,认真回答道。
果然,记者不懂这个前世名梗,只是笑了笑。
切,梗不通的感觉像是便秘。
“第二个问题,有人说以你当前的棋力,应该禁止你下围乙,你怎么看这事?”记者再次严肃。
“鹿思竹都可以下女子,我凭什么不能下围乙?”
时煜想到了之前聂岚在新龙杯接受采访时的台词——“时煜都可以下围棋,鹿思竹凭什么不能下女子?”
在这句话中,自己无疑得到了十足尊重,如今也是时候让鹿思竹上ban位待待了。
记者也听出来这句话的原型了,心说好好好,我看在你们还小的份上,不去磕你俩,结果你俩反倒自己搁这左右互搏,逻辑闭环上了是吧?
“很好,新科冠军就得有这样的气势,可这样真的好吗?击败山城龙门队之后,就真觉得没有人能够拦住你了吗?”
记者露出一副燕国地图徐徐拉开的笑容。
“那倒不至于,起码我觉得泰哥还是挺强的。”
泰哥指的是孟泰虎,之前稍稍提过一嘴的职业七段,不过根据赛程,它得是很后面了。
“这样啊,看来你还不知道呀,这次围乙即将到来的特别嘉宾。”记者说。
“是谁?”时煜一愣。
“让我们有请本次中国围棋乙级联赛的特别嘉宾,来自曰本的第一高手,井山耀!”
记者将手一挥,比向入口的另一端。
风刮了起来。
时煜也下意识绷紧神经。
如临大敌的气息。
和新龙杯上,与李弦铁擦身而过的感觉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