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银环的父亲焦急地寻找银环的时候，长林和他的父亲也吵翻了。

那天，吃过晚饭之后伍树成拿了把蒲扇，坐在禾场上纳凉。

长林拄着根棍子，来到父亲面前，郑重其事地对父亲说：“爹，我要和你算一笔帐。”

“算什么帐?”伍树成瞪着儿子，心里有些纳闷。

“算学费的帐。”长林不看他父亲，说话的声音有些冷。

伍树成看见儿子这么一副样子，气就上来了，“依得老子的脾气，老子硬是不让你读书的，让你跟一年牛屁股，累得在地上爬不动了，讨饶了，保证不再踢足球了，再让你去读书。”

长林打断父亲的话，“不是算我的学费帐。我的学费，我不要你出，我娘说，她给我准备好了，过几天我就去镇中学报名。我说的是文生和美玉的学费问题。”

长林的母亲听见丈夫又和儿子吵嘴，过来骂长林：“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的钱，是哪个的钱，还不是你爹挣来的。” 伍树成说：“你自己读书，不加劲，考试吃猪尾巴，还要替人家操心呀!”

“这件事本来不该我操心，该你操心，你却无动于衷，我才来提醒你。”

伍树成发火道：“如今搞的是责任制，各家种各家的阳春，各家打各家的算盘，我怎么去操人家家里的心。”

“你是村支书，你是村长，你村里有人考上中专了，却读不起书，失学在家，你这做村长的脸面往哪里放?人家只会说，黄泥坡村太穷，你做村长的不行，没本领带着群众致富。”

伍树成坐在那里，被儿子说得半天才吭声，“我们盘罗乡，还没有全村人集体凑钱送学生读书的先例。就是我伍树成有这个想法，村里人也不会同意!”

“哪个要村里集体凑钱呀，我是说，你做村长的，应该替人家想想办法，人家镇上丁秀花的父亲都捐了钱，你发动一下，说不定就有人愿意捐些钱给文生。”

“黄泥坡村就周富贵有钱，他肯拿钱出来给文生?”“除了他周富贵，就没人了?”

“你知道个屁。”伍树成有些没好气地说，“我们黄泥坡村家家户户都有孩子读书，过几天去报名，不要1000，也要800，大家都在为孩子的学费发愁。哪有多的钱捐给别人呀!”

“我懒得对你说。”长林发脾气道，“我要当村长，决不是你这么个样子。”他拄着棍子，一跛一跛地去了文生家，晚上也没回来。“文生的学费真要凑不拢来，只怕是难得读成书，你是不是到乡政府去反映一下。”晚上，长林的母亲对男人这么说。

伍树成让儿子的话气得脸都青了，然而，气归气，儿子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第二天，他真的去了一趟乡政府。把文生考上了中专，却没有学费上学的事对书记、乡长说了。

书记有些吃惊地说：“怎么会没学费，就不让孩子上学了呢?”乡长说：“要分管教育的杨副书记到黄泥坡村去一下，将情况弄清楚，再回来商量个解决的办法。”

杨副书记是个办事雷厉风行的人，对伍树成说：“我们现在就到肖文生家里去，离开学只有几天时间了，真要没学费，要赶快给他想办法解决才行。”

路上，伍树成又对杨副书记说起文生的妹妹，因为没有学费，她母亲不让她读书，她独自一个跑到盘罗镇去了，把杨副书记的眼睛说得湿湿的，“我这个分管教育的副书记，工作没有做到场，这些情况，我还不知道。”

伍树成说：“说起来，我也有责任，我这个做村支书的，没有把村子弄富裕，孩子考上了学，却盘送不起。”

杨副书记说：“你们村周富贵是大户，怎么没有向他开开口，要他捐助一点钱?”

“那个周富贵，搓麻将可以输一千两千，要他拿钱资助学生读书，比从他的骨髓里抽血还难。”

杨副书记说：“问题只怕还在你自己。你把思想工作做到场，我估计他还是愿意拿钱出来的，为国家培养人才，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人家还是肯干的。乡政府修医院，他不是慷慨地捐了两万元么。”

伍树成就不做声了，他的确没有和周富贵说过这事。

两个人来到文生家的时候，文生的母亲刘八妹在家，禾场上晒着谷子，刘八妹坐在禾场旁边的树荫下缝补被子。文生过去读初中睡的被子，刘八妹将它洗好，补好，准备让美玉带到学校去。“八妹，乡政府杨副书记来了。”

刘八妹听说站在面前的这位中年汉子是乡党委副书记，连忙进屋去给他们倒茶。

“你家肖文生呢?”

“和他妹一块上山砍柴禾去了。” ．“这么热的天，也不休息呀。”杨副书记说。 “一个暑假，除了生病下不了床，天天都在做活。”刘八妹叹了一口气，“穷户人家的孩子，不做活行么!”

“肖文生的学费准备得怎么样了，杨副书记想了解一下情况。”伍树成说。

刘八妹说：“要是只盘送文生一个人读书，学费也就差不多了。”刘八妹这么说的时候，就用手背擦眼睛，“我那女儿一点都不懂事，不让她读书，她就出走，要给人家去做女儿，弄得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书肯定要读，适龄儿童怎么能失学呢!你算一下帐，你自己拿得出多少钱。”

刘八妹说：“总共有2100多块了。我打算，再把鸡鸭卖了，还卖几百斤稻谷，文生的学费就差不多了。”刘八妹顿了顿，“美玉上学，我准备把收的稻谷全部卖掉，把她的学费凑齐。

吃饭的问题，今后再慢慢想办法。”

“美玉要多少学费?”“700多块。”

杨副书记说：“你家的猪呀，鸡鸭呀，都可以卖掉，农户人家，经济来源靠的就是养猪喂鸡，但粮食是千万不能卖掉的，你和美玉的口粮不留够，今后，你们吃什么!”

刘八妹说：“不卖粮食，再没办法了。”

杨副书记劝她说：“你不要急，乡政府给你想想办法。”

刘八妹听杨副书记这么说，心里很是不安：“我家孩子读书，还让你们操心，这可怎么办啊。”

杨副书记说：“别说这些话，孩子是国家的希望，是国家的未来，他们有出息，国家也才有希望，培养他们，是我们全社会的责任。”

杨副书记和伍树成又劝了一会刘八妹，就走了。

路上，杨副书记对伍树成说：“我现在就回去，给书记乡长汇报，发动乡政府的干部都捐助一点。你也对周富贵吹吹风，说说我的想法。明天，我再去找他，要他放放血，做点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