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

十八岁的姜行川有自己特立独行的思想,不顾姜如驰的反对,放弃了经商啃老的计划,反而追求艺术呈现。

姜如驰痛骂:“姜家上下就没有一个跟你一样不务正业的!你要是不肯经商,等我死了把名下的财产都捐了,一个子儿都不给你留!”

姜行川满不在乎。

“您难道忘了,算命的怎么说的,我活不过20岁,还有两年我就要死了,你指望我经什么商?”

“放屁!算命的话你也信!算命还说你老子我命中绝后呢,那我不照样有了你这个臭小子?”

姜行川似笑非笑:“我死了,你不就是绝后了?这算的不也挺准的。”

姜如驰的妻子去世的早,这么多年也一直没再找,所以姜行川是他的独苗苗。

如果这个独苗苗没了。

那姜如驰这一房,也确实绝了后。

“除非,您趁现在还能有力气,再找一个合适的,再生一个儿子。”

姜行川吊儿郎当的话一出,差点没把姜如驰气死。

整个姜家只有完全溺爱姜行川的姜老夫人不反对他的决定。

在父子俩僵持不下的时候,也是姜老夫人出来打的圆场。

她说:“我们川宝儿那么聪明,做什么不都一样,人嘛,就是要及时行乐,姜家又不是除了川宝儿就没其他人了,不用强迫他做自己不喜欢的。”

姜如驰是个孝子。

既然自己母亲都开了口,只能放任姜行川自生自灭。

姜行川自此搬出了姜家,跟姜如驰大吵一架之后,只身来到云陲山谷采风。

云陲山谷在地图的最南边,挨着边境的地方。

山谷里有很多神秘的传说。

据说很危险。

所以姜行川想去冒冒险。

云陲山谷里的村民大多排外,对大部分外乡人都有着很强的戒备。

姜行川来到山谷三天,愿意跟他搭话的人不超过三个,好在他也并不是一个喜欢社交的人,只是带着自己的相机穿梭在山谷的各个角落。

“喂,年轻人,那里不能去啊!”

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太撑着拐杖站在小路上冲他招手。

表情有点凶。

“那里不准外人去!会招来煞气的!”

姜行川挑了下眉,“阿婆,我命中带煞,不怕。”

老太见劝不动他,气得用拐杖捶地,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了。

最后一句话,姜行川隐隐听到,她说:“山谷晦气,死了一个又一个。”

听外界的传闻,云陲早些年有苗疆蛊族的人,他们危险神秘,擅长养蛊。

因为过于独来独往,他们的存在就像是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另类。

后来,苗疆蛊族的人不知道怎么就招惹了一群京城的富贵人家,招来了杀身之祸。

不过两三年,山谷里便再也没有苗疆蛊族的痕迹。

姜行川从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出发,穿过碎石山涧来到一条原生河边。

这里和京城围着栏杆的人造河流完全不同,山谷里的河流是自然沟壑逐渐形成,周围野草丛生,半米多高,河水清澈,一眼便能望到河底青色各状的鹅卵石。

原始森林的景象总是格外的美。

比起和那些行云诡谲的人打交道,姜行川更喜欢拍这些自然的景。

美得纯粹。

不会阿谀奉承。

快门按下,镜头囊括了河流,天空,和岸边的草木,以及……河里飘着一个人?

姜行川顿了一下。

他放下手里的相机,快步赶到河边,然后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捞上来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瘦得跟火柴棍一样,面色苍白,气息微弱。

姜行川小心将她放在岸边,俯身的时候手掌不小心触在尖锐的碎石上,擦破了手掌。

在他没看见的地方滴下一滴在少女的唇边。

那是一张很干净很漂亮的一张脸。

像是个脆弱易碎的瓷器娃娃。

“喂,醒醒”

姜行川俯身,手指贴在她的颈动脉感受了一下她的脉搏,很微弱,还没死。

他先是检查了她的口鼻没有淤泥或者水草杂物,然后给她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大约一分多钟,地上的人才猛地咳嗽一声吗,吐出大口的河水。

“醒了?”

陈清念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脸,睁开眼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她是死了吗?

原来秋天的河水这么凉,刺得她浑身骨头都在疼,她喘不上气,每次呼吸都觉得肺部像是被小刀拉过一样痛。

迷迷糊糊中,陈清念以为自己来到地狱。

村里的孩子都说,她是一个怪物,怪物死后都要下地狱的。

那现在蹲在自己面前的人又是谁呢?会是阎王吗?

“怎么掉到河里的?”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河水流过山涧,落在满是鲜花的平原中。

陈清念想,这里应该不会是地狱,因为地狱不会这么好看,阎王也不会声音这么好听。

那这里应该是天堂,眼前的人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天使。

天使用一根手指摸了摸她的脸,问她:“你家在哪儿?你爸爸妈妈呢?”

天使不知道,她是个天生不会说话的哑巴,回答不了问题。

山谷的风呼啸而过。

陈清念浑身湿漉,又狠狠打了个寒颤。

天使叹了口气,“我先送你下山吧。”

下山?

她不要下山,她活不久了,就死在这里挺好的,这里有山有水,很漂亮。

陈清念摆了下手,挣扎着坐起身,然后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她的表情从容到与她本人年纪完全不符,她慢吞吞地挪动脚步,一步一步,很坚定地走到河边。

这一次姜行川看明白了。

这孩子不是无意落水,她是在自杀。

“你不能死”姜行川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回来:“我已经救过你一次,你现在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理应是我的,我还没同意让你死,你不能死。”

陈清念呆住。

像是完全理解不了他的意思,看起来又傻又惨。

姜行川叹了口气,“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解决不了,你一个小屁孩,怎么会想着自杀呢?”

他俯身,把陈清念脸上的水珠擦掉,“这个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死亡是最没用的选择,你知道吗?”

“好好活下去,再大的困难,也总能想到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