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西里尔说道,他正坐在餐桌旁边,摇晃双腿。“我真的想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其他人并非不自然地问道。
西里尔正在用铅笔刀和一块木头做一只船。女孩子们在为自己的洋娃娃做温暖的外衣,因为天气正在转凉。
“怎么,你们不明白吗?我们到到过去寻找那护身符其实没有一点用。过去充满了不同的年代,就好像大海充满了沙子一样。我们肯定要遇上错误的年代。我们可能把一辈子都用在找护身符上,而连它的影子都看不到。已经是9月底了。这好比大海捞………”
“捞针,我知道,”罗伯特打断他的话。“可是如果我们不继续干下去,那我们该干些什么呢?”
“问题就在这儿,”西里尔神秘兮兮地说。“噢,兄弟!”
老保姆端进来一盘子的刀叉和玻璃杯,正从五斗柜中拿桌布和餐巾。
“每次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总是到了吃饭时间。”
“要是我不准时把吃的给你们送来,西里尔少爷,”老保姆说,“你们还不知会成什么样子呢。你现在可不要开始抱怨,我怕你要专门挑出什么事情来抱怨一番。”
“我刚才并没有抱怨,”西里尔很不老实地说,“不过事情的确总是这样的。”
“你们就应该遇到点什么事情,”老保姆说。“为你们白天黑夜地干,从来就没有一句感谢的话……”
“啊,你样样事情都做得好极了,”安西娅说道。
“这是第一次你们当中有人说这话,”保姆简短地说道。
“说有什么用?”罗伯特问。“我们吃饭很快,而且几乎总是吃完一份还再要添一份。这就应当向你表明了嘛!”
“啊!”老保姆一边围着桌子把刀叉摆放好,一边说道,“你从头到脚都是个男子汉,罗伯特少爷。我那可怜的格林,在他和我一起生活的所有那些年里,每当我问他是否喜欢他的饭时,他总是只说一句‘还不错!’,此外什么话都没有。可是他临终躺在那里时候,他对我说的最后的话是‘玛丽亚,你从来都是一个好厨师!’”她用颤抖的声音说完了这段话。
“你就是嘛,”安西娅叫道,她和简立刻抱住她。
在她走出房间后,安西娅说:
“我很清楚她的感受。现在,听好了!咱们来忏悔,来表示我们很抱歉以前没有想到对她说她做的饭有多么好吃,她是个多么好的人。”
“忏悔很傻气的,”罗伯特说。
“不会,如果忏悔是为了让人高兴的话。我不是指老豌豆、刚毛衬衣[44]、睡石头那种忏悔。我是说我们来给她做一个表示歉意的礼物,”安西娅解释说。“听我说!我提议西里尔不要把他的主意讲给我们听,等到我们为老保姆做些事情以后再说。我们比他更难受,”她赶忙加上一句,“因为他知道是什么主意,而我们不知道。你们都同意吗?”
其他人不好意思不同意,因此就同意了。这顿饭有羊肉馅油煎饼和黑莓苹果馅饼。直到这顿饭差不多要吃完的时候,四个孩子经过认真的讨论才商定了一个主意,这个主意令每个人都满意,他们希望也会让保姆满意。
西里尔和罗伯特出去了,嘴里还留有苹果的味道,嘴唇上还带着黑莓的紫色,而罗伯特连袖口上都沾上了紫色。他们从文具店买来一大张纸板。然后,在橱窗里有管子、水龙头和煤气配件的五金店里,他们买了一块与纸板同样大小的玻璃。店主头上带有一小块金刚石的一件很有趣的工具把玻璃割下来,还慷慨地免费赠送给他们一大块灰泥和一小块胶。
他们在外面时,女孩子们把贴有四个孩子的照片的卡片放进热水里,把照片掀了下来。现在,这些照片被排成一排,贴在了纸板顶部。西里尔把那块胶放进果酱罐里,把果酱罐放进一只蒸锅里,再把蒸锅放在火上。罗伯特在照片四周画了一个罂粟花环。他画得很好,很快。罂粟很容易画,如果有人为你示范过一次的话。然后,安西娅写了些字,简为其涂上颜色。这些字是这样写的:
“用我们全部的爱来表示
我们喜欢这些吃的东西。”
等到颜料干了,他们全都在纸板底部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把玻璃放上去,用胶把牛皮纸粘在玻璃边缘和背后,再用带子做成二个环,好把它挂起来。
当然啦,当所有人都看到“东西”一词少了字母时,已经太晚了。于是,缺的那个字母“n”被加了上去。当然不可能仅仅为了一个字母就全部从头来一遍。
“好了!”安西娅说道,她小心翼翼地把镜框面朝上放在沙发底下。“要几个小时以后胶才会干。现在,松鼠,你说吧!”
“那好吧,”西里尔一边非常匆忙地说,一边用兜里的手绢擦自己粘上了胶的受。“我想说的是这个。”
一阵常常的停顿。
罗伯特终于说道:“你想说的是什么?”
“是这样的,”西里尔说,然后又止住了。
“是怎样的?”简问。
“你们老是打岔,我怎么能告诉你们呢?”西里尔厉声说到。
于是,没有人再说什么了,他皱着眉头理清自己的想法。
“听着,”他说,“我真正想说的是,我们现在能够记得在去找护身符时,我们都干了些什么。如果我们找到了,我们也应当记得。”
“没错啊!”罗伯特说,“只是,你瞧,我们还没找到呢。”
“但是我们以后能找到的。”
“我们能吗?”简说。
“能的,除非我们被萨米亚德愚弄了。所以,我们想去的地方就是我们要记住的找到它的地方。”
“我明白了,”罗伯特说,但是他并不明白。
“我不明白,”安西娅说道,其实她几乎已经明白了。“再说一遍,松鼠,慢慢地说。”
西里尔非常缓慢地说:“如果我们到未来去,在我们找到护身符以后……”
“可是我们要先找到它啊,”简说。
“嘘!”安西娅说道。
“会有一个未来的,”西里尔说道,看到其他三个人一脸的茫然,他说的更加清楚了,“在我们找到它之后,会有一个时间。咱们就到那个时间去,然后我们就能够记起是怎样找到它的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回来,真的去找它。”
“我明白了,”罗伯特说,这一回他确实明白了,我希望你也能明白。
“是的,”安西娅说道。“噢,松鼠,你真聪明!”
“可这护身符过去和未来都行吗?”罗伯特问。
“应当可以,”西里尔说,“如果时间只是一种什么的什么的话。不管怎样,我们都可以试试。”
“那咱们穿上最好的衣服,”简催促说。“你们知道人们都说什么进步和世界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艳丽。我想人们在未来会非常聪明的。”
“好吧,”安西娅说道,“不管怎样,我们都要洗一洗,我手上粘的全是胶。”
等每个人都洗干净了,穿戴好了,护身符把举了起来。
“我们想去未来,看看被我们找到以后的护身符,”西里尔说道。简念了咒语。他们穿过护身符大拱门,径直走进了大英博物馆。他们立刻就认出它来了,在那儿,就在他们面前的一个玻璃柜子里,就是那护身符——他们自己的那一半和他们一直没有找到的另一半,这两半把用一个红色石头销连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合叶。
“啊,太棒了!”罗伯特叫道。“它在这儿!”
“不错,”西里尔非常沮丧地说,“它在这儿。可是我们没法把它那出来。”
“是啊,”罗伯特说。他记起了巴比伦王后是怎样发现不可能把博物馆里的任何东西从柜子里拿出来的,除非是通过萨米亚德的魔法,然后她又什么东西都没能拿走。“是不行……可是我们记得在什么地方找到它的,我们可以……”
“呃,我们记得吗?”西里尔挖苦地打断他的话,“你记得我们在什么地方找到它的吗?”
“不,”罗伯特说,“现在一想,我还真我不太记得了。”
其他人也没有一个记得!
“可是为什么我们记不得呢?”简说。
“噢,我不知道,”西里尔的口气很不耐烦,“我想是什么愚蠢的旧魔法规则吧。我倒希望学校里教魔法,就像教加法那样……或者不教加法。那对于拿到护身符就有些用了。”
“我不知道我们是在多远的未来,”安西娅说道。“博物馆看上去一模一样,只是不知怎的更加明亮了。”
“咱们还是回去吧,再试试过去,”罗伯特说。
“也许博物馆的人能够告诉我们,当初我们是怎样找到它的,”安西娅突然带着一丝希望说道。房间里没有人,但是在隔壁的依然存放着亚述时代物品的陈列室里,他们找到了一个很和气的胖男人,他穿着松垮垮的蓝色大褂,腿上穿着长袜。
“啊,他们有新制服了,多好看!”简说。
当他们向他提出自己的问题时,他指给他们看了柜子上的一个标牌。上面写着:“藏品捐赠人……”后面是一个名字,那是博学先生的名字,在护身符的另一边时,他们私下了和当着他的面时都叫他吉米。
“那没什么用,”西里尔说,“谢谢你。”
“你们怎么没上学?”穿兰衣的和气男人说道。“我希望不是早就被停课了吧?”
“我们根本就没被停课,”西里尔很热心地说。
“哦,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不会再犯了,”那人说道。他们可以看出他并不相信他们。
没有什么比和不相信你的人在一起更加令人不开心的了。
“谢谢你给我们看了标牌,”西里尔说。他们走了。
在走出博物馆的门时,他们对着突然出现的太阳耀眼光芒和蓝天直眨眼。博物馆对面的那些房屋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花园,有树、花和平坦的绿色草坪,没有一块告示告诉你不得在草地上行走、不得毁坏树木和灌丛、不得采摘花朵。到处都有舒适的坐椅、玫瑰覆盖的凉亭和同样是为玫瑰所覆盖的常常的方格人行道。汩汩的喷泉水溅落在全白色的大理石池中,白色的雕像在树叶之间隐现,鸽子从树枝间掠过,或者在平坦、柔软的沙砾上啄食,它们不像现在的博物馆鸽子那么色泽暗淡和杂乱,而是明亮、干净、光滑,就像新银铸成的鸟一样。有很多人坐在坐椅上,在草地上,婴儿们在翻滚、踢腿、玩耍,身上几乎没穿什么衣服。男人和女人似乎在照看着婴儿,和他们一同玩耍。
“这像是一幅可爱的画,”安西娅说道,的确如此,因为人们的衣服色彩鲜艳、柔和,全都缝制得十分漂亮,而又非常简洁。好像没有人戴帽子或无边女帽,但是有很多看上去像日本式的遮阳伞。彩色玻璃灯挂在树上。
“我想他们到了晚上会把灯点亮,”简说,“我真的希望我们生活在未来!”
他们一路走过去。他们一边走,长椅上的人们一边非常好奇地望着他们,但是并不无礼或有任何恶意。而孩子们在望着(我希望他们不是盯着看)这些身穿漂亮、柔软衣服的人的脸。那些脸是值得一看的,并不是说它们很漂亮,虽然即便就漂亮而言,它们具有孩子们曾经见过的任何人群都具有的优点。而是他们脸上的表情使得这些脸值得一看。孩子们起初说不准那是什么表情。
“我知道,”安西娅突然说道,“他们没有烦恼,就是这么回事。”
的确是。人人看上去都很平静,没有人是急匆匆的样子,也没有人显得焦虑或焦躁。虽然有有些人的确似乎显得悲伤,但是没有一个人看上去忧心忡忡。
可是,虽然人们看上去都很和蔼,但是每个人都那么饶有兴趣地看着孩子们,使得他们开始觉得有点害羞了,于是他们离开了大路,走上一条窄窄的小路,它蜿蜒地穿过树林、灌木丛和长着青苔的滴水泉眼。
就是在这里,在高大的柏树之间的一个深深的阴影笼罩的缝隙之中,他们发现了被停课的男孩。他趴在长青苔的草皮上,肩膀的奇特抖动是他们在彼此身上已经不止一次见到过的。于是,安西娅跪在他身旁,问道:
“怎么回事?”
“我被学校停课了,”男孩抽泣着说。
这是很严重的。犯小错是不会被停课的。
“你能告诉我你干了些什么吗?”
“我……我撕了一张纸,扔得操场上到处都是,”小孩说话的口吻就像是在坦白一件说不出口的丑事一样。“你现在不会再和我讲话了,你知道的,”他头也不抬地又说道。
“就是这些吗?”安西娅问道。
“这就够了,”孩子说,“我被停课一整天!”
“我不太明白,”安西娅温柔地说道。男孩抬起了头,一翻身,坐了起来。
“哎呀,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说。
“我们是陌生人,来自一个遥远的国家,”安西娅说道。“在我们国家,乱扔纸算不上犯罪。”
“在这儿算,”孩子说。“如果大人乱扔,他们要被罚款。如果我们乱扔,我们就被停课一天。”
“好吧,不过,”罗伯特说,“可那只不过意味着有一天的假日罢了。”
“你们准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小男孩说。“大家一起玩,吃东西,开心,那才是假日。在被停课的日子里,没人和你讲话。每个人都明白你是个被停课的学生,不然你就会在学校里的。”
“加入你生病了?”
“没有人生病……几乎没有。如果有人生病,当然就会戴上徽章,这样人人都会对你好。我认识一个男孩,他在被停课一天时偷了他妹妹的生病徽章戴上。为这个他被停课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不能去上学肯定糟透了。”
“那么你喜欢学校喽?”罗伯特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当然喜欢,那是最好玩的地方。我选了铁路作为我今年的特别课程,有很精致的模型和别的东西。而现在我要为那张被撕碎的纸落后了。”
“你们选自己的课程?”西里尔问。
“是啊,那当然。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是不知道,”简肯定地说,“所以你最好告诉我们。”
“好吧,在仲夏日,学校开始放假,所有东西都被用鲜花装饰起来,你可以选择你下一年的特殊课程。当然,你必须学这课程至少一年。然后当然还有你的所有其它课程,阅读啦、绘画啦、公民规则啦等等。”
“天哪!”安西娅说道。
“好了,”男孩跳起来说,“快四点钟了,停课在四点结束。和我一起回家吧。妈妈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的。”
“你妈妈会愿意你带陌生孩子回家吗?”安西娅问。
“我不明白,”孩子说。他把皮带系在自己的蜜色外衣上,结实的小光脚迈了出去。“来吧。”
于是他们去了。
街道宽阔、坚硬、干净,没有马,而是有一种不发出噪音的机动车。泰晤士河在绿色的两岸之间流淌,河边有树,人们坐在树下钓鱼,因为河水像水晶般清澈。到处都有绿树,没有烟。房子似乎是在一个绿色的花园里。
小男孩带他们来到一所房子,窗户里露出妈妈那好看、愉快的面孔。小男孩冲了进去,透过窗户,他们看见他抱住了她,然后嘴唇焦急地翕动着,手在很快地指着。
一位身穿浅绿色衣服的夫人走出来,亲切地和他们讲话,把他们带进他们所见到过的最奇怪的房子里。房子没有任何装饰品,但是,每一样东西都很漂亮,从放有一排排闪亮瓷器的碗柜,到东方模样的一块块厚重的地毯。我无法描述这房子,没有时间,而且,一想到它与我们的房子是多么不同,我也没有心情去描述它。夫人带着他们在整个房子里走了一遍。最奇怪的是位于中央的那个大房间。它的墙壁是加了衬垫的,屋里有一张柔软的厚厚的地毯。所有椅子和桌子都加了衬垫。屋里没有一样东西是能够使人受伤的。
“这是给谁用的?疯子吗?”西里尔。
夫人看上去非常震惊的样子。
“不!当然是给孩子们的,”她说。“别对我说你们国家里没有儿童室。”
“有托儿所,”安西娅将信将疑地说道,“但是家俱都是带角的,很硬,和其它房间一样。”
“真是令人震惊!”夫人说道,“你们国家一定是大大落后于时代了!儿童已经占了人口的一半了,提供一个房间,让他们玩得高兴,不受伤,这并不算什么。”
“可是没有壁炉,”安西娅说道。
“当然是用暖气管啦,”夫人说,“儿童室里怎么能有火呢?孩子可能会被烧伤的。”
“在我们国家里,”罗伯特突然说,“每年有三千多儿童被烧死。”他好像是为提供这个信息表示道歉似地又说道:“那是有一次我在玩火时,爸爸告诉我的。”
夫人脸色变白了。
“你们生活的那个地方真是太可怕了!”她说。
“为什么所有的家俱都加了衬垫?”安西娅赶紧转了个话题问道。
“你总不能让2~3岁的孩子在家俱又硬又尖的房间里跑来跑去的啊!他们可能弄伤自己的。”
罗伯特摸摸自己额头上的疤,那是他小时候撞在儿童房的火炉围栏上时留下的。
“可是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房间吗,不管是穷人还是其他人?”安西娅问道。
“当然是只要有孩子的地方,就有这样的房间啦,”夫人说道。“你们多无知啊!不,我的意思不是无知,我亲爱的。你们的古代史当然很好。但是我看出你们还没有上过公民职责课。”
“可是乞丐和类似那样的人呢?”安西娅坚持说道,“还有流浪汉和没有家的人呢?”
“没有家的人?”夫人重复道。“我真的不明白你们在说些什么。”
“在我们的国家里,一切都不同,”西里尔小心地说,“我从书上看到的,伦敦以前是不一样的。以前不是经常发生有人没有家,并且由于独自饿而去乞讨吗?伦敦以前不是又黑又脏吗?泰晤士河以前不是充满泥土,肮脏不堪吗?狭窄的街道和……”
“你准是在看一些非常老式的书,”夫人说道,“所有那些都是在黑暗世纪[45]的事情。在这方面,我丈夫能够告诉你们的比我更多。他的一门特别课程就是古代史。”
“我没有看见任何工人,”安西娅说道。
“我们都是工人啊,”夫人说,“至少我丈夫是个木匠。”
“天哪!”安西娅说道,“可你却是一位夫人!”
“啊,”夫人说,“那是个奇怪的老字眼!我丈夫会喜欢和你们交谈的。在黑暗世纪,每个人都可以拥有一个冒烟的烟囱,街上到处都是那些讨厌的马,各种各样的垃圾都被抛进了泰晤士河。当然,人们所遭受的痛苦让人难以想象。你们很有学问嘛,知道这些。你们选了古代史作特别课程吗?”
“不完全是,”西里尔很不自在地说。“公民职责课程是关于什么的?”
“你们真的不知道吗?你们不是在假装吧,只是为了好玩?真的不知道?好吧,这门课程教会你如何作一个好公民,你必须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以便全面完成你的那一份工作,使你所在的城市成为一个供人们居住的美丽和幸福的地方。有一个很简单的小玩意是他们教给小孩子的。怎么说来着……?
‘我千万不能去偷,我必须了解,
不是我挣来的就不属于我。
我必须努力学习和玩耍,
每天都让事情变得美丽。
我必须要做到待人和善,
绝不让残忍的事情发生。
我必须勇敢,必须努力,
我在受伤时,绝不哭泣,
尽我所能始终面上带笑,
高兴自己要成为男子汉,
劳动求生计并帮助他人,
有二分力绝不只出一分。’”
“这很简单,”简说,“我能记得住。”
“这个当然只是开始,”夫人说道,“这样的儿歌还有很多很多。有一首是这样开始的:
‘我不能把纸屑或吃的东西,
乱丢在美丽的街道上;
我不能采摘公共花朵,
它们不是我的,而是我们的。’”
“‘吃的东西’提醒了我,你们饿了吗?威尔斯,跑去拿一盘好吃的东西来。”
“你为什么叫他‘威尔斯’呢?”罗伯特在那男孩跑开时问道。
“这是那位伟大的改革家的名字,你们肯定听说过他吧?他生活在黑暗世纪。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们所应当做的就是找出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然后努力去得到它。在那时以前,人们总是想调整自己已经得到的东西。我们已经得到了他想到的很多很多东西。这样,‘威尔斯’的意思就成了清水的源头。这是个好名字,你们不这么认为吗?”
说到这里,威尔斯回来了,端了一盘子的草莓、饼和柠檬,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
“好拉,威尔斯,”夫人说,“快去吧,不然你就要晚了,碰不到你爸爸了。”
威尔斯亲吻了她,朝其他人挥挥手,走了。
“我说,”安西娅突然说道,“你想到我们国家来吗,看看它是什么样子的?用不了你多长时间。”
夫人笑了。可是简举起了护身符,念了咒语。
“好一个魔幻戏法!”夫人叫道,对那越变越大的美丽拱门欣喜若狂。
“过去吧,”安西娅说道。
夫人笑着过去了。但是,当她发现自己突然身在菲茨罗伊街的餐厅里时,她不笑了。
“啊,多么可怕的戏法!”她叫道,“多么讨厌、黑暗、难看的地方啊!”
她跑向窗户,向外看。天空是灰色的,街上雾蒙蒙的,一个忧郁的街头手风琴师正站在门对面,一个乞丐和一个卖火柴的男人正在人行道边上吵架。人们从人行道油污的黑色路面上匆匆走过,想尽快回到自己家中。
“啊,看看他们的脸吧,他们那些可怕的脸!”她喊着。“他们都怎么回事?”
“他们是穷人,就是这么回事,”罗伯特说。
“可不止是这些!他们有病啊,他们不开心,他们邪恶!啊,停止吧,作个乖孩子,聪明孩子。我想是个什么魔灯把戏吧,就像我在书里面看到的那样。可是,千万停下来吧。噢,他们的可怜、疲惫、凄惨、邪恶的面孔!”
她的眼中含着泪水。安西娅朝简打了个手势。拱门变大了,他们念了咒语,把夫人推过拱门,进入她自己的时代和地方,那里的伦敦干净、美丽,有清澈、明亮的泰晤士河在流淌,有绿树在生长,那里没有人害怕,或焦虑,或匆匆忙忙。
一阵沉默。然后,
“我很高兴我们去了,”安西娅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只要我活着,我就再也不乱扔纸了,”罗伯特说。
“妈妈以前总是要我们不要乱扔,”简说。
“我倒愿意选公民职责作为特别课程,”西里尔说。“不知道爸爸会不会让我去上这门课。等他回家了我要问问他。”
“要是我们找到了护身符,爸爸现在就在家里了,”安西娅说道,“还有妈妈和兰姆。”
“咱们再到未来去,”简兴致勃勃地提议道。“也许我们能够记起来,如果它离得不太远。”
于是他们去了。这一回他们说道:“到护身符所在的不太遥远的未来。”
他们穿过熟悉的拱门,来到一个有三个窗户的明亮的大房间里。面对他们的是那个熟悉的木乃伊盒子。靠窗的桌旁坐着博学先生。他们立刻就认出他来了,尽管他的头发白了。他的面孔属于那一类不会随着年龄而改变的面孔。他手里拿着那个护身符,完整无缺的护身符。
他用另一只手以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方式擦擦额头。
“梦,梦境!”他说。“人老了总是做梦!”
“你以前和我们一起到梦里面去过,”罗伯特说,“你不记得了吗?”
“我当然记得,”他说。这房间里的书比菲茨罗伊街房间里的要多得多,那些亚述和埃及文物也要稀奇的多。“我做过的最奇妙的梦里面有你们。”
“你手里的那个东西是从哪儿得到的?”西里尔问。
“如果你们不是个梦的话,”他微笑着回答,“那你们会记得是你们把它给我的。”
“可是我们是从哪里得到它的呢?”西里尔急切地问道。
“啊,你们就是不愿意告诉我这个,”他说,“你们总是有你们的小秘密。你们这些可爱的孩子!你们为布鲁姆斯伯里的那所旧房子带来了多么大的不同啊!我希望能够更经常地梦见你们。现在你们已经长大了,不像你们以前的样子了。”
“长大了?”安西娅说道。
博学先生指着一个有四张照片的镜框。
“那就是你们,”他说道。
孩子们看见四个成年人的照片,二个女士,二个先生,正带着厌恶的表情望着他们。
“我们长大了就是那个样子吗?”简小声说。“真是太可怕了!”
“要是我们像那个样子,我们就不会认为那是可怕的了,我想,”安西娅颇有见识地小声回答。“你瞧,你在变化过程中会习惯于你自己的。现在是……是因为太突然了,才似乎很可怕。”
博学先生带着希望亲切地看着他们。“不要现在就从我的梦里消失,”他说道。一阵停顿。
“你记得我们什么时候给你护身符的吗?”西里尔突然问道。
“你们知道的,或者,如果你们不是梦的话,你们会知道那是在1905年12月3日。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
“谢谢你,”西里尔真诚地说,“啊,非常感谢你。”
“你有了个新房间,”安西娅一面从窗户望出去,一面说道,“多可爱的花园啊!”
“是的,”他说,“我现在太老了,已经不在乎是否住在博物馆附近了。这是个美丽的地方。你们知道吗……我很难相信你们只是个梦,你们看上去太真实了。你们知道吗……”他放低声音,“不过,我当然可以对你们说,如果我对任何人说那不是个梦,他们会说我疯了的。你们给我的那个护身符有点……有点神秘。”
“是有些神秘,”罗伯特说。
“啊,我不是指你们的那些非常孩子气的神秘,你们那些关于在那里得到它的神秘。而是关于这东西本身。首先就是在你们给我看了它的第一半以后,我常常做的那些奇妙的梦!我写的那本关于亚特兰蒂斯的书,也是我的名望和财富的开始。而那完全是出于一个梦!然后是《罗马入侵时的不列颠》,那只是一本小册子,但是它解释了许多以前不为人们所理解的事情。”
“是的,”安西娅说道,“它会的。”
“那是开始。但是,在你们把整个护身符都给了我之后……啊,你们真是慷慨!……,然后,也不知怎的,我不需要进行推理了,我似乎了解古老的埃及文明。他们无法推翻我的理论,”他搓搓自己消瘦的双手,得意地笑了,“他们无法,尽管他们尝试过。他们管那叫作理论,但是它们更想……我不知道……更像是记忆。我知道关于太阳神庙的秘密礼仪我说的是对的。”
“你变富了,我太高兴了,”安西娅说道。“你以前可不富有,你知道,在菲茨罗伊街的时候。”
“那时我的确不富有,”他说,“但是我现在富了。这座美丽的房子和这个可爱的花园……我有时在里面挖地。你记得吗,以前你老是要我多运动?我感到这一切都应当归功于你……和护身符。”
“我太高兴了,”安西娅说道。她吻了他一下,他吓了一跳。
“这感觉可不像是梦,”他说,声音颤抖起来。
“其实这不完全是梦,”安西娅轻轻地说道,“这都是护身符的一部分……是一种最特别的、真实的梦,亲爱的吉米。”
“啊,”他说,“你称呼我这个名字,我就知道我是在做梦了。我的小妹妹……我有时梦见她。但是不像这个梦这么真实。你们记得那天我梦到你们给我拿来了那个巴比伦戒指吗?”
“我们全都记得,”罗伯特说。“你离开菲茨罗伊街是因为你太富有了,不适合住在那里了吗?”
“噢,不!”他责怪地说道。“你们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干这样的事的。当然,我是在你们的老保姆死了以后离开的……怎么啦!”
“老保姆死了?”安西娅说道。“啊,不!”
“是死了,这是普遍规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简用一只颤抖的手举起了护身符。
“来吧!”她叫道,“噢,回家吧!说不定我们还没到家,她就死了,那样我们就不能把它给她了。噢,来吧!”
“啊,不要让这梦现在就结束!”博学先生央求道。
“它必须结束了,”安西娅坚定地说道,又亲了亲他。
“如果它关系到人的生死的话,”罗伯特说,“再见!你有钱了,又有了名,还很幸福,我太高兴了。”
“快来啊!”简道,她不耐烦地直跺脚。
他们走了。他们几乎刚一回到菲茨罗伊街,老保姆就端茶进来了。她端着盘子进来时,女孩子们朝她冲过去,几乎把她和盘子一起给撞倒了。
“别死啊!”简喊着。“噢,不要!”安西娅喊道。“亲爱的,可爱的,心爱的老保姆,别死啊!”
“愿上帝爱你们!”保姆说道,“我一时半会儿还不打算死呢,托老天的福!这两个小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每什么,只是不要!”
她放下盘子,轮流拥抱女孩子。男孩子们带着由衷的爱拍拍她的背。
“我的身体和往常一样好,”她说。“别瞎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们在暮色中坐得时间太长了,就是这么回事。该点灯了。放开我,好让我去点灯。”
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四张苍白的脸。
“我们实在太爱你了,”安西娅继续说道,“我们给你做了一幅画,表明我们有多么爱你。把它那出来,松鼠。”
上了玻璃的证明被从沙发底下拽了出来,展示给她看。
“胶还没干呢,”西里尔说,“看吧!”
“真漂亮!”老保姆叫道。“噢,我从没见过!你们的照片,写的那些好听的话等等等等。噢,我总是说你们的心地很好,虽然有时会有点模模糊糊的。噢!我以前从没见过!我不知道这一辈子还有没有过更高兴的时候。”
她一一拥抱了他们。男孩子不知怎的这天也不介意被人拥抱了。
“我们现在怎么会记得所有那些未来的事情呢?”安西娅好容易才轻轻地把萨米亚德叫醒。“我们怎么会记得在未来看到的东西呢?可是我们在未来的时候,却不记得在那时是过去的那一点未来呢,就是找到护身符的时间呢?”
“啊哈,多么愚蠢的问题!”萨米亚德,“你当然不能记得还没有发生的事啦。”
“可是未来还没有发生啊,”安西娅坚持说道,“我们却记得很清楚。”
“哦,那并不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我的好孩子,”萨米亚德挺生气地说道,“那是预示幻象。你记得梦,对吧?那么为什么就不能记住幻象呢?你好像从来都搞不懂最简单的事情。”
安西娅穿着睡衣下楼来最后亲吻了老保姆一下,最后看了一眼那美丽的证明,它的胶现在已经固定得很牢了,它装在闪耀的玻璃框里,用带子挂在厨房的墙上。
“晚安,祝福你的爱心,”老保姆说道,“但愿你不要着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