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守卫听得太守的话,连忙朝祁鹤安拱手,“卑职有眼无珠,请侯爷恕罪!”
“无妨。”祁鹤安摆摆手,并不计较。
他跟着宋明朝里走去,见一路上传令兵来来往往,便道,“已经在做战备了吗?”
“回侯爷,是的,斥候预估傍晚的时候,东境军便会兵临城下了,朝廷已经下了军令,在援军到来之前,要死守,可我们漳城守备军满打满算也才二万人,如何能守得住二十万大军的攻势呢?”
宋明声音颇有些无奈,又忍不住拿眼觑身边的男人,“侯爷,您为何会在此处啊?”
祁鹤安眼神平静,“路过。”
宋明:“……”
您老人家到底是怎么从北境路过到这离京这么近的漳城的?这明明就是擅离职守好吗?!
但想归想,他也不敢说出口。
恰好到了太守府正厅前,宋明停住了脚步,“那侯爷登门可是要下官派人护送您出城?”
他心里很清楚,漳城守不住,充其量只是在为援军拖延时间罢了,这城里的人,结局早已注定了。
祁鹤安堂堂侯爷,虽然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儿,但他身份尊贵,必然不会留在这等险地里。
其实宋明不是没有怨怼,已是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人手不够的情况下还要再派人做这闲事……
正当他如此想的时候,却听祁鹤安回答了。
“不,本侯是要留下来。”
“是,下官这就……什么?!”宋明敷衍的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
祁鹤安已经一脚迈进了正厅中,顿时里面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
正厅中摆了个大桌子,坐着的人有书生打扮的幕僚,更多的则是身着盔甲的漳城将领,其中一两个还曾与祁鹤安打过照面。
祁鹤安毫不客气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最上首,原本属于宋明的位置坐下。
“从现在起,本侯会接过漳城统战一职,有人有意见吗?”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顿时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开口。
宋明愣了一会才慌忙走到祁鹤安身侧,“侯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是上京那边的意思?”
祁鹤安听得出宋明声音里掩盖不住的激动与期待,他又环视一圈,见其余人也都和宋明反应一样。
他沉默片刻,还是没有否认,“不要多问,相信朝廷与本侯就是了。”
左右一场战局很重要的一个因素便是军心,但显然这些人军心并不稳。
漳城所有人都知道此战的结局,一场注定不会胜利的死战,所有人心中都是凄凉的。
他给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也是在给这些人一个期望。
那就是朝廷没有放弃他们,如今的一切都还在朝廷的控制中。
他话音落下,众人神色各异,但眼中却都有了些斗志。
宋明率先朝祁鹤安弯腰行礼,“遵命。”
又朝其他人道,“本府宣布,即日起,漳城一切军务都交由明宣侯统帅!”
自然不会有人反对,其余人纷纷起身往后挪,给宋明让出祁鹤安下首的位置。
开玩笑,祁鹤安统领北境三十万大军,战功赫赫,在场任何一个将领不心服口服于他的威名。
权利交接完毕后,祁鹤安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向上京发了八百里加急的军报,请求调用后方与周边所有城池的守备军,要将东境军死拦于漳城外。
此等行为等于背水一战,万一漳城城破,那后方诸城皆为空城,东境军便可**京城。
为了加大朝廷同意的几率,祁鹤安为此不惜立下了军令状。
第二件,派宿辰出城,用北境军独有的联络方法,命他们即刻开拔出兵。
此时朝廷的文书应当还未到北境,等于是擅自出兵,但现如今顾不了那么多了。
第三件,打开城门送老弱妇孺出城往后方城池避乱,同时用明宣侯与北境军的名义向城内征兵。
上京是在第二日早朝时收到了八百里加急的军报。
此时距离东境军对漳城展开攻城攻势已经过了一夜。
斥候当堂宣读军报后,百官哗然。
“明宣侯不是在北境驻守么?怎么会出现在漳城里?”
“这岂非擅离职守?实在是目无王法!”
“都住口!”
威严的女声从珠帘后响起,顿时让整个宣文殿一寂。
萧令宜缓缓松开从听到消息便死死抓住扶手的手,青葱般的指甲已崩坏殆尽,她却无暇顾及。
她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大脑在极短的时间里快速思索。
现在不是追究祁鹤安为何会出现在漳城的时候,他立下了军令状,又素有威名,有他在无疑是对军心士气的很大鼓舞。
萧令宜很快做出了最利于现状的决定,“不必计较,明宣侯是奉了哀家的手谕私下进入漳城。”
她又唤,“兵部尚书。”
“臣在。”
“准许明宣侯一切要求,以最快的速度调兵支援,粮草辎重充足供应!”
“是!”
再细化地商量完这件事后,萧令宜宣布了退朝。
退朝后,沈则言匆匆去了泰文殿。
一进门,便见萧令宜焦虑不安地在殿中来回走动,见他来了只随意一摆手。
“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则言听清了萧令宜的喃喃自语,不由惊讶,“太后,您不知道侯爷曾私下里回京过一趟?”
萧令宜蓦地抬眸,“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日您昏迷,臣奉命捉拿叛贼商越时。”
恰好这时,乌苏端着茶盏从殿外走来,闻言手一抖,几滴热茶便洒了出来。
萧令宜利剑般的眸子扫向她,“为何不告诉哀家?”
乌苏连忙道,“娘娘息怒,是侯爷不让奴婢告诉您的,说既然您没事他就起程回北境了,奴婢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跑到漳城去……”
萧令宜怔然半晌,叹了口气示意不怪乌苏。
原来是因为她病重的消息回京的,又不想让她再受一次分别之苦,选择了默默离开。
连祁鹤安会出现在漳城的原因她大约也清楚。
左不过是途经那里,战争打响,他见百姓流离,不忍离开罢了。
她知道,这些年来他其实从未变过,骨子里还是那个心怀大义的少年。
萧令宜为他自豪,可有时,又情愿他自私自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