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为了这个世子,萧令宜还大闹一场不愿嫁入皇室。

虽然最后却不知为何又肯了,但她可是见过萧令宜那时癫狂的样子的。

她又回想起,这明宣侯便是自先帝驾崩才回京的,也一直是后党。

若不是有他撑腰,她那女儿也没法当这个风光无限的掌权太后。

他们年少便有情谊,如今一人守寡一人未娶,又都尚且年轻,一时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也不是不可能。

况且若不是有这层关系,明宣侯府为何要再送一份如此贵重的贺礼过来?

萧母某种精光大亮,比起拿此事威胁萧令宜,她有个更好的想法。

还能不得罪她这个不听话却身居高位的女儿。

不得不说,除了有些溺爱儿子以外,萧母是个极聪明的人。

……

另一边,坤宁宫。

萧令宜一回到坤宁宫便把自己关在殿内,连乌苏都给赶了出去。

一众宫女都以为是谁惹了太后生气,只有乌苏知道缘由,此刻站在殿外心急如焚。

殿内,萧令宜安静地缩在榻上,只有手不停地在小腹上轻抚着。

这里,竟孕育着一个生命吗?

萧令宜细细体会这感觉,新奇,陌生,又让人恐惧。

是的,恐惧。

即便是母体天然对幼子的爱护,也抵不过恐惧。

这个孩子不能留。

如今月份小,她不说谁也看不出。

可以后呢,肚子大起来呢?她作为垂帘听政的太后绝不可能几个月不在人前露面。

更何况这个孩子不是因爱出现的,它的到来是因为恨。

它会让她跌入地狱,会让她努力争取的一切顷刻间分崩离析。

不知过了多久,乌苏推门进来了。

她没有点灯,昏暗的光线下,她低声问,“娘娘,逃避不是办法,您准备怎么办?”

即便强压着,萧令宜也依旧听到了声音里的慌乱。

她沉默良久,哑声道,“这个孩子不能留……”

乌苏猛地掉下泪来,“奴婢也这样觉得……可是……多年前宫中的太医便是说娘娘体寒,怕是极难有孕,这恐怕是娘娘仅有的孩子了……”

“哀家的夫君已经死了,哀家本就不会再有孩子了。”

萧令宜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更何况,景儿便是哀家的孩子。”

乌苏擦了擦眼泪,“那要怎么做?”

喜脉之事不能让太医院知道,那堕胎之事就更不能了。

“让吴越明日便去找宫外的大夫开一剂药,要药效最快的。”

萧令宜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

迟则生变,夜长梦多。

这个孩子多留一天,便多一分危险。

……

次日傍晚,明宣侯府上迎来了一位客人。

祁莲今日不在府中,此事便只好递给了祁鹤安。

他到宴客厅时,萧母正坐着喝茶。

昨日刚办完寿宴的福星,今日便低调地上门拜访,祁鹤安还真猜不透原因。

其实他并不喜欢萧母,当年他父亲一过世,原本待他极为热情和蔼的萧母一夕之间冷淡了下来。

他上门求见,不但被拒之门外,还被一番暗讽。

昨日二送贺礼,不过是为了弥补萧令宜一二罢了。

但毕竟是长辈,祁鹤安还是行了一礼,“老夫人。”

萧母放下茶盏,上下打量了祁鹤安几眼,见他这么多年过去气势更增,不由满意地笑了笑。

一通寒暄过,萧母先是假惺惺地感叹当年他父亲过世,又说他与萧令宜真是可惜。

祁鹤安听出来了,她话中有话。

他挥退下人,“老夫人,您有话不妨直说。”

萧母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其实,若不是阴差阳错,我家煜儿本该叫你姐夫的……”

……

送走萧母后,祁鹤安好一会儿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平静下来。

萧母为了让他替萧煜铺路,所以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萧令宜有孕了?

他毫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假,不但因为萧母是萧令宜的母亲,更是因为这与他昨日得到的线索不谋而合。

震惊过后,便是席卷全身的狂喜。

此刻祁鹤安心中再没有一丝过往恩怨,他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萧令宜有孕了,那是他和她的孩子。

虽然孩子的到来不是两人本意,但既然出现,那便是上天赐下的缘分。

或许这个孩子是一个契机,让他们有机会去修复阴差阳错产生的种种裂隙。

祁鹤安坐不下去了,他蓦地站起身,吩咐宿辰,“备马!本侯要进宫!”

宿辰见他脸上浓重的阴云消失得一干二净,不由也被感染,开心道,“好嘞!”

就是嘛!本来就都是误会,不管是谁,先服个软就行了嘛!

……

坤宁宫。

乌苏端着精致的碗碟迈入殿中,“娘娘服了参汤后要歇息,你们都退下吧,这里有我伺候就行了。”

宫女纷纷应是。

乌苏垂眸看了一眼深色的‘参汤’,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去。

萧令宜散着发坐在**,乌苏把手中的碗递给她。

“娘娘趁热喝,凉了,很苦……”

萧令宜伸手接过,碗底的温度传到指尖,她蓦地剧烈颤抖起来。

“娘娘怎么了?”乌苏握着她的手,以防药液洒出来。

“没事,有点烫。”萧令宜闭上眼,一饮而尽。

苦,无尽的苦,从唇齿间一路苦到五脏六腑。

她有些分不清,是药苦,还是心苦。

萧令宜惨白着脸靠在枕头上,“药效没那么快,你去殿外守着吧。”

乌苏想陪着,却也明白萧令宜需要的不是她。

她只好替萧令宜掖了掖被角,缓步退出了寝殿。

殿外宫人都被遣走了,安静极了。

乌苏站在门边,不一会儿便听到殿内响起细细的抽气声。

然后是低低的痛呼声,像是含着什么东西一般囫囵不清。

她知道,那碗药效极猛的汤药起效了。

她不敢想象,能让太后那样能忍痛的人发出痛呼声,该有多痛。

乌苏的注意力都在殿内,所以没看到远处越来越近的人影。

直到那脚步声近在耳边,她蓦地回神。

看到来人后,她尖厉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侯爷,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