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清如背影一顿,而后更快速地离去了。

直到身后的视线彻底消失,她才渐渐平复下心间涌起的浪潮。

那丝不知何时又翻上来的失落,再次被镇压下去。

她能看出,沈则言对自己是真的没有男女之情。

他宁愿贬低自己,也要与她划清界限。

若不是她露出身份,恐怕他都不会有耐心与她说这么多话,更不会临走前还关心了一句。

但她心里很清楚,那关心不是对她,是担心她失败,毁掉了这难得的机会。

梁清如叹了口气,把繁杂的心思从脑海中清理出去,回了梁府。

虽然她很急,但也知道此事急不来。

现在赶去皇宫赶不及在宫门前下钥前到了,夜叩宫门的罪过她可担当不起。

第二日清晨,梁清如便入了宫。

一个时辰后,平乐公主带着丫鬟往坤宁宫去了。

不出意外,她自然是被门口的禁军拦下了。

梁清如穿着一身丫鬟宫装,和另一个真正的丫鬟一起跟在平乐身后。

平乐扬起骄纵的小脸,斥道,“大胆,竟敢阻拦本公主!”

说着,手里扬起一枚令牌,上面赫然刻着祁字。

“本公主是受嘱托来看望皇嫂的,你们若是误了事,担待得起吗?”

禁军面面相觑。

他们自然认得平乐公主,也认得他们指挥使的令。

整个禁军中,也只有他的近卫宿辰持有此令,足可见不是极为信任之人,是绝不可能拿到此令的。

此时祁鹤安正在前朝上朝,想派人去询问也不能,青芷姑娘又守了一夜下去歇息了。

犹豫片刻后,禁军们还是放平乐进去了。

萧令宜早已醒来,这会儿正坐在梳妆台前发愣,脑中全是纷乱的念头,可人却被困在此处出不去。

正当她急怒不已的时候,殿门却突然打开了。

“皇嫂!”

萧令宜惊诧地看过去,“平乐,你怎么能进来?”

梁清如回手关上殿门,然后抬起头快步走到萧令宜面前,“太后,是我。”

一刻钟后,平乐公主带着两个丫鬟出来了。

禁军们往殿里一看,见梳妆台前依旧坐着个人后便放下心。

平乐带人回了宫后,才蓦地松了口气。

她连忙抓住身后丫鬟的手臂,“皇嫂,您没事吧?”

丫鬟抬起头,那苍白的神色,端庄的五官,不是萧令宜又是谁?

……

前朝宣文殿。

肃王一党正借着入春诸事繁忙要求任命他的人为工部尚书。

沈则言带着一群文臣自然是屡屡阻挠。

两拨人在大殿上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商景独自一人坐在龙椅上,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大声道,“不要吵了!”

可惜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争执声中,没人听到。

商景气呼呼地抿了抿唇,又看了眼最前方的祁鹤安。

他冷漠地站着,双目微阖,仿佛朝堂上的争执都与他无关。

自从母后不上朝后,他便一直是这样,沉默至极,不参与任何政事。

知道他不会出声,商景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准备再大吼一声。

就在此时,一道威严的女声突兀响起。

“哀家以为,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商景蓦地裂开嘴,扭头看向声音的出处。

萧令宜正从龙椅一侧台阶缓步走上,然后平稳地坐在平时她垂帘听政的椅子上。

一直闭着眼的祁鹤安蓦地睁眼,眼神像两条闪电一样射向萧令宜,身上冷凝的气势惊人。

百官也纷纷停下争执,不是说,太后病重吗?

眼前的萧令宜虽然装扮朴素,脸色也有些苍白,但身姿端庄,哪儿有病得起不来床的样子?

这便是萧令宜急着要过来的原因。

她伪装成丫鬟离开坤宁宫后,借了平乐的一套黑色宫装。

又简单绾了发髻,插了个金簪便赶了过来,便是为了打破她病重的谎言。

她这次露面,祁鹤安便再也无法用病重为由将她困在坤宁宫。

一个时辰后,散朝。

工部尚书一职的任命被萧令宜压了下来。

虽然她失去祁鹤安的帮助后,肃王气焰愈发嚣张,但她只要还是垂帘听政的太后,任何人都不能直接越过她任命官员。

回到泰文殿后,萧令宜没有召见着急的沈则言。

她知道,祁鹤安那关还没过。

果然,一刻钟后,祁鹤安便一身寒气地赶来。

殿外的守卫早已被她调离,所以祁鹤安得以畅通无阻地进来。

他整个人撑在书案上,胳膊伸入萧令宜颈后,强迫她的身子向自己靠近。

直到两人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祁鹤安一字一句道,“本侯倒是小看了太后娘娘,竟能从铜墙铁壁般的坤宁宫出来。”

萧令宜望进他瞳孔最深处,轻笑一声,“谬赞了。”

祁鹤安眸子里的怒火如有实质,几欲烧到萧令宜身上。

“你以为,你真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

“我能关你一次,便能关你第二次,第三次。”

“我今日健健康康地出现在百官面前,你难道还能说我病重?”萧令宜不甘示弱地道。

祁鹤安捏紧手,森然道,“没有这个理由,还有其他理由,你以为我做不到?”

“你自然做得到。”萧令宜突然笑了一声。

“但如今的你,放弃明宣侯府的忠臣之路,变成如今这弄权的佞臣,为的是什么?”

“是为你父亲报仇?还是,为了我?”

没想到她会如此说,祁鹤安一时心脉大震。

“若是为了你父亲,你不该打压唯一能制衡肃王的我。”

萧令宜握住祁鹤安钳制她后颈的手腕,低低笑道,“若是为了我,不至于如此,除了孩子和名分,我什么都能给你。”

与之前决绝的还玉两断不同。

经过这一个月的软禁,萧令宜已经明白过来。

祁鹤安如今就是个疯子,不能以常理来揣摩他。

她身为皇室宗妇的贞洁已经丢失,如果能换得他失去孩子的怒意平息,那她愿意不惜此身。

祁鹤安握着她后颈的手臂逐渐颤抖起来,幅度越来越大。

萧令宜忍不住皱起眉,“祁鹤安……”

“哈哈哈哈。”祁鹤安蓦地大笑出声,笑的眼角有一滴泪留下。

他一把拽起萧令宜往内殿走去。

萧令宜被拽的踉跄几步,她几乎是瞬间回忆起了那天的灰暗记忆,手脚因此冰凉,血液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