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鹤安蓦地垂眸,手指**。

萧令宜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只能看见他毫不停歇的步伐,远去的背影。

她蓦地坐回椅上,只觉得头痛欲裂。

怎么办,劝不住祁鹤安……

次日早朝,萧令宜当众同意了祁鹤安返回北境的请求,并认命禁军副都尉杨泉猛为新任禁军指挥使。

不过她借着户部和兵部为北境军核算粮草为由,让他一个半月后随粮草大军一同离京。

也算是给两方势力一个缓冲期。

她态度坚决,任何异议都不听。

祁鹤安沉默半晌后,淡声应下。

罢了,便再留一个半月,与这一切,做个告别。

……

散朝过后,祁鹤安去了禁军官署交接一些军务。

早已得到消息的杨泉猛正站在门口不安地来回走动。

见祁鹤安过来,他连忙上前,“指挥使……您真的要走吗?”

一会儿的功夫,又有许多禁军围拢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虽然祁鹤安总是把他们揍得死去活来,禁军们嘴上抱怨,但心里还是很喜欢他们这个指挥使的。

“我怕我难当大任……”杨泉猛这五大三粗的汉子难得犹疑。

祁鹤安弯了弯唇,拍着杨泉猛的肩膀,“你怀疑本侯看人的眼光?”

“不是!好吧属下一定不辜负指挥使的厚爱!”杨泉猛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随之他又有些迟疑,“不过,属下该带着禁军站在哪边?”

前段时间禁军围住坤宁宫的事,他再愚钝也发觉了祁鹤安与太后之间似乎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他是个大老粗,武功还行,让他去想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他一点都不在行,只好厚着脸皮来问祁鹤安。

不管怎么样,他相信祁鹤安的人品。

祁鹤安也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他一时间沉默了。

半晌后,他才沉声道,“你作为百姓,更希望谁当皇帝?跟着你的心走。”

说完,他带着宿辰进了官署收拾他的物品。

杨泉猛站在门外消化着祁鹤安的话,似懂非懂。

泰文殿。

萧令宜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抽发的新芽,“他出宫了吗?”

“回太后,是。”乌苏站在她身后,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娘娘别伤心。”

“哀家有什么可伤心的。”萧令宜声音依旧平静,“去召杨指挥使来见哀家。”

仿佛她那一问只是为了更方便召见新任指挥使一般。

祁鹤安如此决绝离京,她好不容易清理干净的禁军,必须保证不能在自己的掌控中。

是了,一切都是为了朝政。

即便理智已经重复一万次,可为什么内心却像有个洞在漏风一般。

萧令宜少时看话本子,最痛恨里面那些为情所困意志软弱之人。

不知何时,她也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世间之事,还真是可笑。

等她再回神的时候,乌苏已经带着杨泉猛来了。

他倒是个老实人,老实到萧令宜甚至有点不忍心将他卷进朝堂纷争中。

萧令宜刚问一句,他便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臣只觉得太后与先帝都是仁慈之人,陛下将来也一定会是个明君!”

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萧令宜有些震撼。

杨泉猛紧接着又道,“臣愚钝,所以问过指挥使这个问题。”

“他怎么答的?”

“他说,让臣跟着心走。”

杨泉猛提起这个,有在萧令宜面前替祁鹤安辩护的意思。

萧令宜微愣,倒是没想到祁鹤安会这样说。

“哀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这件事到此算是尘埃落定了。

萧令宜也没精力再想,因为春猎即将开始了。

大商的习俗,每年春天,皇帝都要亲自去猎场行猎,并将以猎物祭祀,献给上苍,以求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收。

就连先帝身子不好,也每年都强撑着去了。

只是如今新帝年幼,别说行猎了,他连马都还上不去,萧令宜自然不放心他去。

她已经决定,代替新帝去春猎。

她身为太后,乃是国母,新帝又年幼,朝臣们也没什么可反对的。

杨泉猛刚上任便被派往皇家猎场,先带人搜山清理危险的猛兽同时布防。

萧令宜在皇宫里也没闲着,商景练武时,她便在一旁骑马射箭。

既然要去,总不能当个花架子,只做做样子。

对所有大商的子民来说,春猎都是很重要的,萧令宜闺中时,便参加过春猎。

她虽然骑术箭术都很一般,但猎一些野兔还是勉强能办到的。

只是多年养尊处优,从前会的那点,也早忘了。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萧令宜练完箭回来后站在一面墙前,盯着墙上的雪山图看了许久。

乌苏带着几个宫女搬了桶水来,准备侍奉萧令宜沐浴。

萧令宜定睛一看青芷也在其中。

她微微蹙眉,近些日子忙于前朝和练习箭术,倒是没想起来她这回事。

萧令宜挥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了乌苏在殿内侍奉。

她疑惑地问,“青芷为何还在坤宁宫?”

这青芷明显不是普通被收买的宫女,而是祁鹤安送进来的心腹。

按理说她已经暴露得不能再暴露了,祁鹤安既然决定了要回北境,她也没必要留在宫中了。

即便不出宫,也不应该像青芷这样还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

是生怕她不被萧令宜清理,还是觉得萧令宜不会动她?

乌苏也有些不解,“奴婢也不知道,可要奴婢派人了结了她?”

萧令宜没入水中,片刻后摇了摇头,“暂时不要。”

她抬眸再次看向墙壁上那幅雪山图,热水氤氲出层层热气,模糊了雪山,却更显逼真,仿若置身其中。

没多少时间了。

萧令宜垂下眸,轻声道,“你明日把那幅雪山图送去明宣侯府吧。”

乌苏替她擦洗后背的手一顿,低低应了一声,“是。”

的确也没什么留着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