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有庙,虽然荒废了,但台阶还在。

路并不难走,挑着水回到破庙,许多人气都不喘一下。

盛长生却是喘气如牛,赵玉兰抿嘴直笑。

“媳妇,我跟你说,不是我太菜,是那些家伙太变、态。”

“是是是,知道你行了,你最行。”赵玉兰仍然止不住笑。

“媳妇,你过分了嗷!再笑,再笑我就亲你。”

盛佳宁:“……”

赵玉兰老脸一热,白了他一眼,“没个正形儿。大家开始垒土窑了,你去瞧瞧,看有没有做错。”

“我教错了,大家肯定错的了。”盛长生汗都来不及擦,急冲冲走了出去。

他原先是让大家在地面上砌一个堡垒一样的窑,然后把乳猪挂在里边烤。

在前世他也这样烤过,但用的是大瓦缸。

把瓦缸底部敲碎,倒扣在地面,往里边丢柴烧。

等烧到足够多的炭火,就在缸顶横放两三根铁杵。

乳猪用铁钩挂在铁杵上,盖上盖子封口,这样烤一两个时辰即可。

可他方才想了下,如果是在上面砌土窑,那密封性不够,温度也不够,就不一定烤得好。

倒不如在地面挖个大坑,有点像新疆那样的馕坑,到时将一口大锅倒扣在上面,接合处糊上泥浆,那肯定更完美。

他出来跟大家说,便有人提建议,“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先烤一头,掌握火候和烤制的时间,再把余下的一起烤。”

盛夏花接口道,“那这一头不腌制,省点功夫,不管烤得如何,都留给我们自己吃,蘸点酱,也很好吃的。”

大家点头赞同。

“好,就这么说定了,开动!”

人多力量大,大家分工合作,那效率是极高的。

汉子们剖腹刮猪毛,赵玉兰教妇人处理猪下水。

古人烧菜不怎么放调料也就罢了,处理食材时也很随便。上回聚餐,不知是谁处理的猪下水,那味道,简直要把人熏吐。

这回下水这么多,若不处理好,那真的浪费了。

而盛长生等人很快把猪处理好,先扛回去腌,猪下水留在小溪,让妇人们处理。

一直忙碌到傍晚,才把下水处理干净,乳猪挂到坑里烤。

猪下水用姜葱黄酒腌着,一会儿再炒。

天气热,每家每户都只熬点米粥。

就着点咸菜干什么的,吃得也很香。

“哥哥,这米粥真好吃。”刘灵儿眯着眼睛,很是愉悦。

她兄长刘子归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淡然笑了笑。

闹饥荒三年,不但缺粮,还缺水。

要么就是做糠饼子,两三个人分一个;要么就是烤树根、山薯,再烧一锅野菜汤。

从没像现在这样,把精米放锅里慢慢熬得糯稠,上面还浮着一层米油。

才舀到碗里,便闻到了浓浓的米香。

这几日伙食太好,妹妹凹陷的脸颊,肉眼可见的鼓起,整个人都精神了,活泼了。

这就很好。

他们如今已被盛长生正式收养。只是,他照顾兄妹俩的情绪,不过继,让他们保留着原本的姓氏。

刘子归感觉到自己被尊重、被理解,非常感动。

如今他和妹妹的吃喝穿,都和盛家的孩子一样,这是天大的恩情!他现在不敢说什么回报之类的,但他会在心里记一辈子,为此而奋发上进。

刘灵儿瞅着他,“哥,你才吃了一碗,怎么就不吃了?”

她话音落下,便看到赵玉兰又端了一碗粥过来。

刘子归忙说,“娘,我吃饱了。”

赵玉兰娇嗔的横了他一眼,“你小孩子家家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一些。”

她不由分说的把碗递了过去。

这孩子总怕给人添麻烦,讨人嫌,克制又守礼。

别人给他东西都不敢要,吃饭时菜都不怎么敢夹。每天只吃小半碗饭,就推说饱了。

事实上白天都在赶路,到了落脚处,他就跟大郎他们一起做家务,吃那点食物根本不够消耗。

但每次叫他多吃,他都推说饱了,她没法子,只好舀好给他端来。

赵玉兰便说了狠话,“子归啊,你看你瘦得小胳膊只有我两根手指宽,你这样不行,一餐至少吃两碗饭或是三碗粥。若不然你身体还是这么虚弱,在这半道上,我会把你丢下的。”

刘子归面露羞愧之色,“子归不孝,让母亲操心了。”

这小家伙,总是一本正经的说些老气横秋的话,让人忍俊不禁之余,又有点心酸。

“你给我好好吃饭就成,乖啊。”

赵玉兰离开后,刘子归端着碗抓着筷子,在那儿发呆了半晌,才把小嘴凑到碗边。

嗯?

他感觉不对,用筷子捞了下,发现碗里卧着一颗咸鸭蛋。

“哇!”刘灵儿凑过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发出感叹。

“嘘……”刘子归做了个噤声动作,刘灵儿也跟着做,然后兄妹俩就偷偷笑了起来。

像是共同守着一个秘密,新奇又刺激。

“哥,父亲和母亲对我们真好。”

他们把爹和娘埋在心里,喊盛长生夫妻父亲、母亲。

叫法不同,意义不同。

刘子归点点头,“我们要铭记于心。”

刘灵儿忽然敛了笑,情绪低落了下来。

她幽幽地道,“若是爹娘和大哥在,一定很开心。”

刘子归眼眸颤了颤,“他们都在呢。”

他指着头顶那几颗最亮的星星,“小妹你看,那一颗是爹爹,左边这颗是娘,还有这颗是大哥……他们都在看着我们,都笑了。”

刘灵儿仰着小脑袋,转着小身子看。

一直看,看到脖子发酸,眼睛涩痛,她恍惚间,似乎真看到了爹娘的笑脸。

“哥,真的真的,你看你看,那是不是爹和娘?”

“真的是呢!”

兄妹俩在那儿指着星空看,旁边的人瞧着,心里跟着难受。

“好可怜。”盛大郎抹了一下眼泪,继续干饭。

“还好我们爹娘都好好的,还很厉害。”盛三郎看了父母一眼,小声说。

“以后对子归好一点。他和灵儿,除了咱们,就什么都没有了。”盛二郎沉声说。

“谁说的?他俩还有咱爹娘、奶奶疼啊。”盛大郎很是不解,“他俩抢了我们爹娘,还要对他好?”

盛二郎一噎。

的确,这一点他也很在意,也很矛盾。

可是,他就看不得小小的刘子归,整日愁容满面,没有个孩子的样儿。

“大哥,他俩没了亲爹亲娘,咱们分一点点爹娘的疼爱给他俩。”盛三郎掐着一小截手指,比出这一点点,“就这么点儿,不能再多了。”

盛大郎问了一句扎心的话,“分多分少,是你能决定么?”

盛三郎也无话可说。

兄弟仨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低头呼噜呼噜吃粥。

他们要化悲愤为力量,好好干饭!

晚上,就着夜色,汉子们都带着小男孩去溪里洗澡。

女孩子则在山上建的简易洗澡房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