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哨声响彻山间。

赵康捂着胳膊,搀起在巫山县救起的同乡汉子,转身往路口跑去。

他跟张满谷说,“张叔,再往前跑十丈,有个岔路口,其中一个通往山上,生哥儿他们就在上面。我们只要上了山就安全了。”

“那太好了!”

张满谷等人多了几分动力,铆足了劲儿逃。

然而,那些流民也快要追上了。

“头儿,人就在前面。”

“快快快,他们没了马车,人又受了伤,跑不动的,快追。”

“对,银两他们定是随身携带的,先把人抓住,再去追马车。”

“老大料事如神呐,他们的马车果然出了毛病!”

“蠢货!那是老大动的手脚!”

肥羊已成了囊中物,流民们无比的兴奋,追赶还有力气说话斗嘴。

而张满谷父子俩本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又被摔伤,浑身乏力,每走一步都在发抖。

赵康和林大勇又折回来搀扶他俩,陈氏倒是跑得快,和他们落后了半截。

张满谷气喘如牛,推他俩,“赵康,你和大勇先去搬救兵,我我和张天奎垫后。”

赵康和林大勇对视一眼,都在迟疑。

“快点,把我儿子带走!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张天奎把孩子塞给赵康,然后从路边捡起一根木棒,一瘸一拐的朝流民迎上去。

此时天已麻麻亮,但还没能阳光出来,驱散那一层薄雾。只看见那些流民在前方张牙舞爪,像一群恶鬼。

“快走!”

张满谷重重地推了下赵康,他抬脚去追儿子。

那瘦弱的背影,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悲壮。

林大勇握紧了手中的棍子,也跟了上去。

“大勇你……”

林大勇头也不回,只说,“我还能抵挡一阵,你快走!”

马车侧翻,他只是皮外伤,相较于张满谷父子俩来说,简直要好太多了。

但是,对方人太多,只怕三人不够一回合,就会被抓住!

赵康一咬牙,背着孩子便往前冲。

他一定要快要快,才能来得及搬救兵!

张满谷此生最后悔的事,便是听从那无知婆娘和儿媳的话,在半道上脱离了队伍,才让自己一家人落到如此地步。

同时,他也恨透了这些毫无人性的流民。

他这一生穷困潦倒,饿到濒死的痛苦也经历过无数回。

可他却从未动过坏心思。

可这些流民为了活下去,不断的杀戮、抢夺,灭绝人性,比魔鬼还可怕。

饥饿不是作恶的理由,所以,他们都该死!

张满谷带着一股恨意,撞入流民堆里。

而流民们对他的举动,也感到很意外,随之又大喜过望。

“哟嚯,知道自己逃不掉,便主动送上来了?也好,我成全你。”

“兄弟们,他们是去投奔亲戚的,留他们一条狗命,到时再敲诈一笔。”

“对,就逮着他们薅羊毛。”

流民们将张满谷和张天奎包围,手里的木棒毫无章法的挥下。

林大勇面沉如水,大步追上来。

他动作也迅捷,一照面便干翻了三个流民。

几个流民不敌,纷纷退开,跟流民头子说,“老大,这个是硬茬子,交给你了。”

流民头子心中破口大骂,特么的,老子又不是三头六臂,你们打不过,难道老子就打得过吗!

但他作为领头人不能贪生怕死,唯有握紧手中的刀,硬着头皮迎上去。

而这边张满谷父子俩已被流民放倒,留几个流民对他俩拳打脚踢,其他的流民把林大勇围住。

林大勇侧身避开流民头子捅过来的刀,抬头一看身边全是难民,便知自己逃不掉,猛地扔了木棒,双手抱头蹲下。

他的动作,让流民们愣了下,随之指着他,哈哈大笑。

“我还以为他有多英勇呢,就这?”

“他这是识时务为俊杰,主动投降,避免挨打。”

“他这是耍小聪明,当咱傻子呢!”

“打!”

流民们举起木棒,正要大展身手。

忽然传来纷沓的脚步声,有人回头一看,娘呀,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多人!

个个身强力壮,眼神凶戾,关键手里全是真刀实枪!

流民们抢劫早已抢出了经验,一看他们这气势汹汹来者不善,流民头子一挥手,“逃!四散!”

他们便一窝蜂散开,往两旁的树丛钻。

赵义等人扑上去,举起武器对着人便捅。

盛长生给被打晕了的张满谷父子喂灵泉水。

林大勇问他借武器。

盛长生愣了下。

方才他在路口碰到赵康,赵康说了有个同乡是他救的,是自己人,不要误伤。

跟前这人也被折磨得人不成人样,站着就跟麻杆似的;眼睛猩红,像是对流民有着莫大的恨意,应该就是他了吧?

但张满谷父子俩被打成了猪头,而他身上没有被殴打的痕迹,这有点怪。

为了稳妥起见,盛长生还是拍醒张天奎的脸,向他求证。

张天奎迷迷糊糊的应了声,“他是林大勇,我们一起的。”

盛长生才把剑给林大勇,“对不住,我这人生性就有些多疑。”

林大勇神色淡淡,“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是应该的。”

他说话的同时,人已往前窜,举着剑去追杀流民。

而流民未战先逃,士气大失,手里也没武器,几乎是与赵义等人一打照面,就被放倒。

但是,他们钻入树丛,如泥鳅一样灵活狡猾,也很难逮着。

过得一阵,赵义气喘吁吁回来。

盛长生见他手里的剑在滴血,问他,“捅死了几个?”

“才捅伤两个。”赵义很是遗憾。

盛长生点头,“这些流民穷凶极恶,毫无道德人性,最好杀了。”

赵义无奈,“生哥儿,我恨不得生啖其肉,我定是要杀的。只是这些畜生是惯犯,滑不溜秋的,躲得快,我追出老远,人影儿都没见着了。”

有个汉子插话,“这些流民鬼精鬼精,回头不知还要祸害多少人。”

“谁说不是呢?”

说话间,更多的人陆陆续续回来。

这时张满谷父子也幽幽醒转,只是灵泉水在修复他们的身体,他们痛苦难言,只能咬牙强忍着。

张满谷老泪纵横,朝盛长生伸手,“外甥,舅父悔啊,舅父不该不听你的,弄得个家破人亡。”

盛长生也没问,握着他的手,“老舅,什么也别说了,以后咱好好的就行。”

旁边的张天奎用手狠狠抹了一把眼睛,他没有说一句话,但他浑身上下都透着悔恨。

盛长生背张满谷上山,张天奎在赵义的搀扶下勉强能走路,李大山等人追马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