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小厮被挖上来的时候,已经有味儿了。

廖承平掩着口鼻,“贵人,不若我们先往后退些,别让这些污秽沾染了您的贵体。”

尸臭确实有些刺鼻,袁书往后退了几步,待看清整个尸体后,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仵作赶紧上前尸检,很快得出结论。

“死者是淹死,从尸体腐烂程度来看,死了三天左右。”

廖承平指着一个小厮问,“是不是跟你一起倒夜香的人?”

小厮惶惶点头,“回禀大人,是刘二没错,大前天夜里,我见他一直没回来,就去找他,没想到他落到池子里,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死了,我便与胡麻子一起将他抬到此处埋了。”

廖承平追问,“什么时辰埋的?”

“快三更,那晚纺织阁大火,所以小的记得很清楚。”

廖承平又让人把火灾现场找到的那只鞋子去比对。

结果鞋子大了一指,而且还是在尸体泡发的情况下,实际上至少也大了两指。

廖承平为难,本来他心里也有些认为火是罗家放的,否则怎么偏巧就在火灾那天死人,怕是为了杀人灭口。

可鞋子确实不合脚,这又如何解释?

他下意识看向袁书,“贵人,您可有看法?”

袁书抖了抖脚上的泥,“这方面我确实不是专业人士,既然鞋子不合脚,便不是他吧。”

廖承平挥了挥手,让人把尸体重新埋下去。

罗震天这时候上前,委屈不已,“大人,草民怎敢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请大人明鉴。”

“谁让你宅上好端端死个人。”廖承平没好气。

罗震天惶惶认错。

挖尸就此作罢,所有人都陆续散去。

罗震天回到家,怒火中烧,“那畜生在哪里?”

小厮蜷缩着肩膀,支支吾吾不敢明说。

“在哪?”罗震天怒吼一声。

小厮吓得慌忙跪下去,“少爷自回来后一直在祠堂跪着。”

“拿家法。”罗震天脸色铁青,一路朝祠堂冲去。

小厮没办法,只能去取家法。

罗锦木然跪在地板上,膝盖疼的厉害,却还是一动不动。

突然,祠堂门从外面被一脚踹开,罗锦刚回头,一条鞭子就狠狠甩过来。

“畜生,为了你,你知道我做了多少事吗?若非你不中用,罗家能惹下如此大的麻烦吗?”

“老子今天就打死你,叫你忤逆我,叫你不听话,叫你整天跟个女人一样没用,窝囊,废物。”

罗震天气坏了。

无论是砸了罗锦的手,还是那把火,还是毁了冯家的线,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夺魁。

可这畜生一句“自伤”,就让他所有的付出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为什么要生到我罗家,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有你这么个废物。”

罗锦趴在地上,虽然挨打只是他的家常便饭,但这一次,父亲真的是想把他往死里打。

可哪怕浑身血痕,身上的痛,终究抵不过心里的痛。

“我也想问,为什么我要生在罗家,为什么我要生成儿子,为什么我不是女儿,为什么我有你这样的爹。”

罗锦跪在地上,望着罗震天,悲痛质问。

罗震天气的晕头转向,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罗锦又吓住了,赶忙站起来扶住他,“爹,你怎么样?”

“滚。”罗震天气急败坏,近乎嘶吼。

“滚出罗家,从此以后,我罗震天,再也没有你这个儿子,滚。”

罗锦眼泪控制不住。

他紧紧咬着唇,半晌,又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头,“爹,儿子不孝,这辈子不能让您老满意,希望下辈子,您老能得一个满意的儿子。”

罗震天扔了手中的鞭子,扶着墙,踉踉跄跄离开。

林氏匆忙跑进来,看着儿子浑身是血,泪流不止。

半晌,她才咬牙切齿,又痛又恨,“所以你为什么不听你的爹的话,我没指望你光耀门楣,但你也别给你爹蒙羞。”

罗锦跪在地上摇摇欲坠,但还是坚持着,磕了三个响头。

“娘,儿子多谢娘多年来的养育之恩,没能让爹娘满意,儿子不孝。”

林氏抹着眼泪,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吩咐婢女,“去找大夫。”

婢女屈膝应是,跟着林氏一起离开。

祠堂里,只剩罗锦一个人,后知后觉的剧痛袭来,火烧火燎似的,疼的他呼吸都在哆嗦。

罗锦咬着牙,左手撑着地面,一点一点站起来,踉跄了几步,才喘息着,一步一步艰难往外走。

袁书回到晨阳镇,正在听冯潇给她说好消息,纺织厂已经收到了一百匹订单。

“袁姑娘,来了个血人。”一个执勤的警卫,扶着几乎奄奄一息的罗锦,走进村委会。

袁书惊了一瞬,连忙让警卫把人送去医务室。

坐诊的是一个城里的大夫,看到罗锦满身是伤,也吓了一跳,赶紧脱了罗锦的衣服,止血疗伤。

“这么多伤,怕是要发热症,若是连续高热三天不下,就回天乏术了。”大夫先打预防针。

热症相当于现代的细菌感染,在这个没有青霉素的古代,确实自身免疫扛不过去,就会死人。

可惜系统药店需要升级至lv5才能解锁,民众信仰值需要达到一万点。

而她还差近四千点,这等于是四千个人口。

“我给他写一套食谱。”

袁书顺手拿过纸笔,将自己想到的各种富含维生素和锌的瓜果蔬菜肉列个表,一日三餐满满当当,最后交给大夫,让他每天去袁记美食取餐。

临走时,罗锦从昏迷中醒过来,拉住袁书的袖子,“袁姑娘,我已经无家可去,你会收留我吗?”

“等你伤好了,就去纺织厂上班。”袁书微微一笑,安慰道。

罗锦缓缓垂下手,浑身疼的钻心,精神也有些恍惚。

“父亲这次是气极了,我为什么要生在罗家,爹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废物。”

袁书不擅长安慰人,但罗锦看着又实在太痛苦。

她想了想,只是平静道:“虽然选不了出生,但你可以选择长大以后,你是个成年人了,离了父母和家,也不是活不下去。”

没有回应,她垂眼一看,却是又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