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晨阳村都进入了梦乡,但挂在集市和私塾以及村委会的太阳灯还亮着,和光照之外的伸手不见五指相比,这里仿佛是神仙住的地方。

姚婆子一瘸一拐来到村外,或许是灯光的缘故,让她有些害怕,她只敢在外围徘徊。

她看到一个村碑,勉强识得几个字,认出了“村”字,也确认这里确实从贫民窟变成了村落。

姚婆子咬着牙小声骂。

“这么好的房子,这么好的地板,凭什么给你们住,一群脏心烂肺的狗东西,自私自利不要脸,别人吃糠咽菜,你们在这里吃香喝辣,老天爷咋不收了你们。”

她骂着骂着,胆子大了些,顺着石板路又往里走了一段距离,最后停在一块白色的板子前面。

板子上面贴了几页纸,和衙门的告示栏差不多,姚婆子猜肯定是什么通知。

她左右看了看,偷偷摸摸将上面的纸全扯下来,然后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疯狂跑出晨阳村。

回到富民窟,姚婆子将东西交给袁老大,“快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袁家人都没睡,只因为今天一天,贫民窟声音实在太大,甚至还有杀猪声,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听到,此前每隔几天,那边就会传来猪叫声。

他们每天只能靠三碗清得见底的粥度日,对面却还能吃猪肉,谁能睡得着,那心就跟猫爪似的,抓心挠肝一般难受。

袁老大就着火折子看纸上的内容,袁老太则问姚婆子。

“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那么亮?”

晨阳村的光,富民窟隔着几十米都能看到,那么白亮的光,是所有人都没见过的。

姚婆子这才比画着,将自己看到的告诉大家。

“每家都有房子住,全是新的,有个房子里面特别大,就是没有门,还有几个地方上了锁,我进不去,地上干净得连一口痰都看不到,整个村子都在发光...”

姚婆子叽里呱啦不停说,她越说,袁家人的心里越抓挠。

袁老太气得捶着地骂:“许氏那贱人,自己过上好日子,就忘了根在哪里,没有我们袁家,她能有今天吗?良心被狗吃了的畜生。”

姚婆子忍不住奚落,“谁叫你当初把她们赶走,你不赶走,现在肯定能一起住在房子里,还每天都有肉吃。”

袁老太牙齿都快恨出血了。

“她给袁家生了两个赔钱货,我没把她吊起来打死都算仁慈,只是把她赶走,她本应该感恩戴德,竟然只顾自己享受,没良心的小贱人。”

袁老大已经将公告内容看完,拧着眉问:“这些东西哪来的?”

“从一个板子上扯的,有点像衙门的公告栏。”姚婆子道。

袁老大脸上愈发难看,“看来这上面写的是真的,那小畜生竟然还当了村长,还有什么账房和妇女主任,这三个畜生东西,亏她们做得出来,丢人现眼。”

老二媳妇嚯地坐起来,“她们算什么东西,没人要的三个赔钱货,怎么能当村长?那些人脑袋被驴踢了吗?竟然认女人当村长。”

袁老二将另外几张纸拿过去,突然一惊。

“杨文建,他怎么成了晨阳私塾的校长了?”

一直在偷听的杨家媳妇猛一坐起来,声音尖锐刺耳。

“你说谁?杨文建?”

袁老二眼珠一转,将杨文建的委任书递给杨家媳妇。

“还以为他和他那瘸子老爹死在哪里了,原来人家去对面过好日子去了,这爷俩也忒狠心,竟然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受苦。”

杨家媳妇虽不识字,可她不认为袁老二在骗她。

本来公爹和男人是死是活她不在乎,毕竟钱在她身上,她每天花一两银子就可以大鱼大肉吃到撑,日子别提多逍遥快活。

可银子总有花光的时候,她现在身上只剩不到五两,已经两天没吃过肉,痨肠寡肚的,难受得晚上都睡不着。

没想到那两个蠢货竟然在对面好吃好喝,杨文建那病秧子竟然还当上了校长,月钱肯定比以前多。

杨家媳妇将杨文建的委任书揣在兜里,然后看了看周围的东西,又脏又臭,不要了,有杨文建在,还能少了她吃穿。

她趁夜离开了富民窟。

有人被她之前的声音吵醒,看到黑暗中一个鬼祟的身影离开,忍不住小声道:“要不我们也走吧,之前离开的那几户人家,说不定已经在对面不愁吃喝了。”

富民窟虽然人多,但附近的人也彼此认识,谁走了,也不是毫无人知。

“万一那边不愿意收留怎么办?而且谁知道那边吃什么,谁又知道有多贵,这里好歹每天还有三碗免费的粥,饿不死。”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四起,但终究没人敢踏出那一步。

袁家人看着杨家媳妇离开,心里也各有想法。

老二媳妇试探着道:“娘,我去找大嫂,毕竟都是一家人,她如果真对我们不管不顾,老天爷肯定不会放过她。”

袁老太眼神刀子似的看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给我老实呆着,就算要去,也轮不到你去。”

老二媳妇瘪瘪嘴,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