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我见到这条小船,活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手脚并用地朝它的方向游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小船渐渐清晰,上面端坐着一位老人,他正背对着我,悠闲的抽着烟斗。

“这位老伯,拉我一把,这湖水好冷……”我紧紧抓住船弦,想要爬上去。

老人并不说话,朝我笑笑,伸手托住我的肩膀,轻而易举的就把我拽了上来。

“真是太好了……”虽然是夏天,在湖水里泡久了,还是让我冷得直哆嗦。一到船上,我就迫不及待的找了个地方坐下,使劲揉着快要抽筋的双腿。

“小朋友,你好像上错船了。”老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神情懊恼,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了一团。

“啊?”我张着大嘴,不明所以。这船看起来并不是营业用的,他何出此言?

“快点给我下去,这船不是你该坐的!”老头突然像是凶神恶煞般站起来,伸手就把我往水里推。

“不要,我不下去,你这是见死不救!”我发挥跟老黄对决时善用的缠人柔术,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死活也不下船。

“你还要再过六十年才能坐这条船,现在着什么急?”老头气极败坏,使出浑身解数往下推我,奈何我手脚并用,像是八爪章鱼一样牢牢地扒在他的身上。

“你这个狠心的死老头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你这个不知好赖的小杂种,还不快给我滚!”老头被我缠得恼羞成怒,飞起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到了我的胸口。

“哇——”死老头子,真是太没人性了!

我高声惨叫,“扑通”一声跌落湖水。

“你这个老王八蛋,你为老不尊,见死不救!你不得好死,投胎变乌龟!”眼见那条小船把我甩开之后,就活像见到了猎人的兔子,双桨**起水花,飞快的闪到了浓雾中。我绝望的浸在冰冷的湖水里,开始破口大骂。

“你这孩子,骂什么呢,还不快起来?”然而就在我骂得正欢的时候,突然觉得脸上一痛,好像有人在使劲的打我的脸颊。

“嗯?”我好奇的睁开眼睛,一缕刺目的阳光射入眼帘,只见天空碧蓝如洗,白云悠悠,轻风拂面,完全不似方才那么阴沉压抑。

“总算醒了,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淹死了。”旁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个老人。

我急忙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一条小船上,面前一张皱纹丛生的老脸,正欣喜的看着我。

“今天是怎么搞的,净遇上奇怪的糟老头子?”我揉了揉自己的脸,不似是在做梦。

老人一张老脸顿时由晴转阴,朝我咆哮:“你违反公园的规定,下湖游泳!要不是我把你捞上来,现在你还能坐在这里胡说八道?”

老头正气凛然,直冲霄汉。

右臂上一个红色袖章,上书:“公园管理员”五个大字。

“大爷,你就原谅我吧,我刚才吓得够呛,做了个奇怪的梦,才如此是非不分的。”眼见这是位大权在握的人物,我急忙见风使舵,连道歉带作揖,使出浑身解数,总算让他暂时消了气。

可是如果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一场梦,那这又是什么?

我蹲坐在船上,好奇地摆弄着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古朴的黑色烟斗,烟嘴已经被熏得发黄,是我昏迷时一直攥在手中的。

在夕阳的照耀下,烟斗泛出诡异的光芒,神秘莫测。

接下来我就被管理员大爷带到公园管理处,还没等走进办公室,就听走廊上回**着一个中年妇女高亢的训话声。

其声音之严厉,措词之正义,比起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们真的是高中生吗?难道老师没有教过你们,在山上不能点火吗?还好我们发现得早,要是燃起山火你们负得了责吗?”

我好奇地走过去,想看看这帮挨骂的倒霉鬼是何尊容。

然而我刚刚从门后探出个头,就立刻目瞪口呆。只见办公室的竹椅上正挤着几个哭丧着脸的人,两男两女,其中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一堆奇形怪状的妖怪。

“嗨,少奶奶,你也来了?”老黄缩着脖子,心虚地朝我摆了摆手。

“你们怎么在这里?”

“呜呜呜,我们找到了几块砖,刚刚把火点上,就被巡山的管理员捉到了……”双魁扯着嗓子,仰天嚎曰,“怎么这么倒霉啊?不但没有吃到东西,还要被罚款……”

“你别哭了,这个阿姨心肠好,一定不会罚我们的。”眼见屋中站着一个面色如锅底,发式如鸡窝的大妈,我急忙跑过去对其大拍马屁。

“阿姨,你看我这几个同学还小,不懂事!况且是在山上饿得受不了,才想要起火做饭……”

可是还没等我说完,就听身后脚步声响,走进一个人来,却正是那个把我从湖里捞出来的大爷。

老头伸手朝我一指,言简义赅地对那个大妈说:“这个混蛋小鬼私自下湖游泳,被我发现了,都交给你了!”

大妈的眼中登时闪出灼灼的怒火,对着我们一阵扫射,接着爆发出如晨钟暮鼓般的警世之音:

“罚款,通通罚款!逃票罚双倍,游泳和野炊另算!”

这声音的杀伤力是如此之强,登时令我们几个震聋发溃,神智飘摇。仿佛看到人民币似天使般长着翅膀,唱着圣歌飞出了干瘪的钱包。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桩和妖怪的交易还是达成了。

我绕过种种弯路,最终和老黄他们殊途同归,聚首在公园管理处的办公室。

虽然在这里等待我的,是一张数目可观的罚单!

念及跟瘟神罗小宗一起出去旅游,能活着回来就已经是奇迹。因此在罗小宗他爹垫付了所有的罚款之后,家长们都三缄其口,没有对我们过分责骂。

然而刚刚过了几天太平日子,我那一向情绪不稳的老妈,居然在一个雷雨之夜彻底爆发了。

“绡绡啊——,绡绡啊——”她招魂似的叫我,在家里七翻八找,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怎么了?”这声音实在凄厉刺耳,比窗外的雷声还震撼,我只好放下手里的游戏,去响应她的召唤。

“妈妈的戒指丢了,你有没有看它?”

“没有,是不是你洗衣服的时候忘了脱下来?”

“不可能啊,每次做家务我都把它放在盒子里的……”老妈说完,朝我摆摆手,沮丧地走回了房间。

结婚戒指是我那贫穷的老爹送给她的唯一值钱的东西,也难怪她如此失落。

结果我们母子俩在家翻箱倒柜的折腾到半夜,仍然找不到那枚小小的指环。

当晚我就伴随着那隆隆的下雨声,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轻轻地推我的肩膀。

我吓得一个激灵坐起来,却见黑暗之中,正有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头坐在我的床沿。他胡子花白,脸色阴沉,仿佛我欠了他很多钱。

“小朋友,你还记得我吗?”

我睡得七荤八素,想了半天,才想起他就是前两天在公园的湖面上,把我一脚踹下船的狠心老头。

“记得我就好,还我的烟斗啊&”老头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说,“自从你拿走我的烟斗,我已经半个月没有吸烟了,真是难受死了。好不容易下了场大雨,我才能划着船过来,快点给我吧。”

烟斗?我想了一会儿,爬下床,在登山包里摸了好久,终于摸到了那个被我彻彻底底忘到了脑后的黑色烟斗。

“就是它,快给我!”老头一见到我手中的东西,登时双眼发光,急不可耐地要扑过来。

“等等。”我一把抄回烟斗,对他笑道,“我们能不能做个交易啊?”

“啊?”这次轮到他目瞪口呆。

“帮我妈找到那个丢了的戒指,我就还你烟斗。”

老头脸色发青,似乎极为不情愿,权衡利弊之后,最终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你这个孩子啊,真不是人啊!”他拿着烟斗,一边往窗外爬,一边絮絮叨叨地念,“跟妖怪也敢做交易啊,乘人之危,早晚会遭报应。”

然而我却置若罔闻,这种如丧家之犬般的诅咒,我从小到大,已经不知领教了多少。

次日晨光大亮,我揉着惺忪睡眼从**爬起来,就见老妈满面春风的在厨房煮粥。她十指纤纤,温润如玉,无名指上正套着一个闪闪发光的钻石戒指。

“妈妈。戒指找到了吗?”我坐在餐桌前,装做什么也不知。

“找到了,就在洗手台上。”老妈声音雀跃,似年轻了好几岁,“昨晚我明明找了那里,根本么看到,可是不知为什么,今天一大早它就出现了。”

我不再答话,端起香气扑鼻的粥喝了一口。

谁说不能和鬼怪做交易?百害之外,分明还有它的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