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惶惶,前路未知。最可怕的是,身后还有个难缠至极的追兵。
“给我留下那个孩子!”黑衣少年宛如鹰隼般迅疾,已经离我越来越近,似乎一伸手就能抓到我的肩膀。
“救命啊!”我吓得惨叫一声,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闭着眼睛纵身向前一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奇迹出现了!一条银白色的丝线,竟突然从天而降,飘飘****的落到我的面前。
那跟线大概手指粗细,在黑暗中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像极了曾多次救我的白衣美男的感觉。我想都没想,一把就紧紧抓住了它。
于此同时,一股大力拉着我飞快的向天空中飞去,如果不是我抓得紧,估计都能被甩到半空中。
耳边清风鼓**,送来黑衣少年愤怒至极的咒骂,随即他的骂声变成了惨叫和哀嚎。
我忙回头看去,在惊鸿一瞥之间,我竟然看到他蜷缩在地上,完全失去了人形,变成了一道蠕动的黑影。
然而没有时间给我仔细端详,我的身体随丝线越升越高,墨黑的苍穹仿佛被劈开了一道口子。
万丈光辉如利剑般划破了无边黑暗,晃得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他醒了,只是暂时昏厥,没有什么大问题。”
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我费力地睁开眼,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大夫,正把一个微型手电筒放到兜里。
难道刚才我看到的强光就是来源于那只电筒?我迷迷糊糊地挠了挠脑袋,发现自己又躺在了医院里,这已经是我第几次住院了?
我吓得忙摸了摸脸,又动了动手脚,发现身上病痛全无,竟然一点伤都没受。
老黄,双魁,分子还有老爹老妈都在,只是这次他们见我醒来仍愁眉苦脸,没有一点高兴的模样。
“妈妈,我这次既没受伤也没惹祸,你笑一下吗?”眼见老妈面色阴沉,我急忙谄媚地撒娇。
可是妈妈却并不理我,低头以手拭泪。
“老黄,你这是怎么了?一点不像个男子汉,摆个怨妇脸干吗?”眼见老妈固若金汤,无法攻破,我转头骚扰老黄,伸手把他耷拉的嘴角拉成一个微笑的形状。
“少奶奶,你别闹了!罗小宗他不行了,正在抢救呢……”老黄刚说了一句,眼眶就变得通红。
“什么?你没有骗我吧?罗小宗怎么会被抢救?我刚才见到他还是好好的!”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好不容易才把他的理智抱出来,怎么他就濒临死亡了?
“谁还有心思骗你。”分子表达能力最强,飞快地说道,“前天你们俩一起失踪了,老黄打电话告诉我过来帮忙,后来我们在那个放杂物的仓库找到了你们。可、可是你们俩都昏迷不醒,医生一做检查,才发现罗小宗脑袋里有一个肿瘤,现在正在手术室里抢救呢!”
怪不得,怪不得罗小宗身后总是跟着乱七八糟的妖怪
受那些阴森的妖怪们喜爱的,除了特别倒霉的人,还有一种人,那就是身患绝症的病人!
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忘了?居然一直以为他健康快乐,少有烦恼。
我一下从**跳起来,跑到老爹的面前:“爸爸,快点告诉我,罗小宗在哪个手术室做手术?”
“六楼的102号手术室……”老爹面色凄楚的看了我一眼,“绡绡,爸爸刚去看过了,你还是放弃吧……”
不!我不信!
生命力顽强的罗小宗,永远不知愁苦的罗小宗,天天只会问为什么的罗小宗,怎么就这样轻易死了?
我再也承受不住,狂叫一声,撒腿就往六楼跑去。
其间我好像撞倒了两个护士,但是却也无心道歉,甚至连电梯都等不及,飞快地从楼梯跑到六楼。
然而刚刚推开楼梯间的门,我就愣住了。
整个走廊都被弥漫的黑雾吞没,在那些黑雾之中熙熙攘攘的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妖怪。有没有头,用肚脐说话的刑天妖,有把玩着自己舌头的长舌妖,有流着血红眼泪的哭丧妖。还有一个妖怪跟我最熟认识,就是罗小宗的金牌牌搭子,每次只要有牌局必定出现的红裙女妖。
此时她正低着头,以手拭泪。
“喂,你哭什么呢?”我走到她身边,木然地问道,“他又不一定会死的。”
“谁说的?我在那边听到了消息,他这次死定了!据说阎王都给他下了请帖……”她哭得更加凄惨:“我还想打牌啊……,如果没有他,我就再也打不了牌啦啊……”
我却置若罔闻,麻木地继续向前走,只见一片愁云惨雾之中,罗叔叔和赵阿姨正坐在手术室门前,眼睛肿得活像是两只桃子。
“赵阿姨,小宗怎么样了?”
“绡绡……”赵阿姨只看了我一眼,就泣不成声,“医生说他头部的肿瘤比较大,甚至压迫了大脑,导致小宗大脑发育不全。原来那孩子不是真的傻,而是小时候被绑架时撞坏了头。”
“如果……,如果我不忙着做生意,多关心他一下就好了……”罗叔叔以头撞墙,似乎伤心到了极点,“可是直到今天他发病我才知道!”
“他进去多久?”
“已经两个多小时了。”赵阿姨小声答道。
“还来得及。”我急切地对她说,“我想去你家一趟,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绡绡……”赵阿姨充满期盼地望着我:“你真的能救小宗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试一试,如果我不试,就会后悔一辈子。”
“这是我的车钥匙,你快点拿去。”罗叔叔往我的手里塞了一枚车钥匙:“我会叫司机过来,尽快送你回家。”
我连一秒钟都没有逗留,撒腿就往楼下跑去。
身后的手术室前,刺目的红灯仍闪烁着致命的光芒。
罗小宗!你一定要坚持住,我就来了!
还好罗小宗家的司机训练有素,飚车水平出众,半个小时之后,我就已经在罗小宗家里翻箱倒柜了。
罗小宗的卧室里玩具成山,想要在里面找出一件他常用的还真是很难。
最后我废了好大的劲,才在他的书桌前找到了一个棕色的破本子。看边角的磨损程度,必定是他的心爱之物。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智商永远停留在10岁以下的罗小宗居然会不爱玩具爱笔记。连字都认不全的他,会在这个本子里写什么呢?
我好奇的翻开这个棕色的笔记本,只见第一页就写了几行错字连篇的话:今天我去上学了,终于有了地一个朋友,他叫小小……。老师不西欢我,我知道,同学也不西欢我,我也知道,因为我太本了。
这居然是罗小宗的日记!
他显然不是一个很有长性的人,每篇的时间跨度都很大,有时甚至一个月都没有写一个字。
但是所有记录下的文字,都能令我回想起昔日共同渡过的青葱岁月。
小小病好了,我真开心!可是他为什么总是要进医院呢?
兰球是什么?老黄怎末天天要玩,他还不带我一起玩,其实我也想玩的。
他们都说双O是个美人,我怎么不觉得?但是我刚对她说了一下自己的相法,她就给了我一巴掌,真是太齐怪了。
眼镜跟眼睛不一样吗?分子是分母生的吗?
我看着这些拙劣的文字,那些快乐的往事仿佛历历在目。我边看边笑,突然觉得泪眼朦胧,眼泪竟无声无息的滑了下来。
日记并未写完,最后一页写着几行扭扭曲曲的丑陋字迹:
我的心如同这张面孔,一半纯白,一半阴影!
我可以选择让你看见,
也可以坚持不让你看见!
世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马戏团,它让你兴奋,却让我惶恐。
因为我知道散场之后永远都是,
有限温存,
无限辛酸。
这个罗小宗,还知道抄录卓别林的话呢。我笑了一下,迅速的撕下这页纸,用剪刀把它裁成一个纸人的模样。
只是一边剪着纸,我的泪水却不断往下流,转眼就洇湿了蓝色的墨迹。
我们每天都在不断的嘲笑他的痴傻,却并不知道,原来真正的傻瓜却是我们自己!
然而我刚刚在那张纸人上画好咒符,紧闭着的门就无声无息的打开了。此时并没有风,也没有开窗,那扇门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开一般,敞开了一条黑色的缝隙。
我停止手上的动作,好奇的看向门外。
只见门缝里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看五官正是罗小宗,他正站在房门外,像平常一样朝我亲切的微笑。
“小宗?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是在手术室吗?”我的手中的剪刀“当”的一声掉落在地。
“绡绡……,我要走了……”罗小宗平静地看着我说,“今天是特意过来跟你道别的。”
“等等!你是不是变聪明了?”我吓了一跳,记忆中罗小宗从未说过这样有逻辑的话。
“我不知道,只是突然觉得说出心里话也不是那么难。”他朝我苦涩的笑了笑,“再见了,绡绡,能认识你们,我很开心!”
“喂,你给我站住!”我扑上去就要去抓他。
然而他却不理我,转头就走,然而就在那一瞬间,我纵身一跃,还是及时抓住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