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歌在校园中悠扬回**,学生们在树荫下穿着学士服合影留念,在交完了宿舍的钥匙后,我恋恋不舍地走出了校园。

“嗨,帅哥。”炎炎夏日之中,我正背着行李打算去公司,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娇嗔。

“你好。”我朝她摆摆手,打招呼的正是坐在校门口歪脖树上的女妖,此时她正双目含情,满怀不舍的望着我。

“你走了我会寂寞的,全校只有你一个人肯跟我打招呼。”她小声啜泣。

“你想开了也下来吧。”我朝她瞥了瞥嘴,“挂再久也破不了吉尼斯记录。”

她脸上泛出羞涩的红晕,垂首道“:“我给你唱首歌吧,就当是送别,这是我多年来心血的总结啊。”

我望着她亢奋的脸色,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种,她就紫唇轻启,颇为陶醉的唱了起来:

“我在校门口的歪脖树上挂了半生,惯见红尘中的碌碌众生。

不过是铁打的校园,流水的学生。

宿舍里爬满小强,食堂里乱飞苍蝇。

挂科我就悲哀,低飞我就算赢。

球场永远爆满,占座需要搏命。

一时花开,一时花落。你问我为什么依旧留恋的回头望?这校园里埋葬了我青春的惆怅。”

真是的,既然是送别,也不唱首欢快的歌。我匆忙跟她道别,伸手打了辆车,飞快地往火车站前的办公室赶去。

只是不知为什么,坐在出租车上,我却一遍又一遍回望着身后红墙绿树掩映的校园,心中似是缺了一角,空落落的让人难过。

可能是我来得太早了,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说好要跟我一起收拾东西的老黄和双魁并没有到。

我们的实习报告已经顺利上交,毕业证已然到手,这个半吊子的公司再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罗小宗他老爹分秒必争,以最快的速度把这间办公室租了出去。

明天就有一家新公司进驻,我们必须在今天拿走自己的杂物。

然而我正满头大汗地坐在地上收拾东西,门就被一只手轻轻推开了。来人身穿白绸唐装,周身笼罩着月辉般的温润光芒。

只见许久不见的白衣美男,他凤眼微眯,正站在门边对我微笑。

“你怎么来了?找我是有事情吗?”我急忙扔下杂物,从地上站起来。

然而他并不回答,只是微微一笑,朝我招了招手,似在示意我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要我看什么东西?

我好奇的跟上他的脚步,只见他步履轻快,缥缈的身影穿梭在耀眼的阳光之中,转眼就将我带到一扇门前。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他伸手扭开门,眼睛里闪烁着狐狸般狡猾的光芒:“如果封印被从内部破坏,就会有好玩的事情发生。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让你看这个。”

这不是我中计的仓库?不过自从解决了封印事件,我确实没有再回来过。

白衣美少年轻轻推开门,只见房间灰尘满布,原本画在地上的巨大咒符也被人清洗干净,照旧堆满破烂桌椅。

我在屋中环顾一周,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在上面啊,看天花板上。”他朝我笑了一下,往上指了指。

我仰头望去,只见墙皮迸裂的天棚之上,正画着一个黑色的巨大圆圈,与昔日令我落入陷阱的封印一模一样。

不过此时它已经没有丝毫狰狞恐怖的感觉,而且圆圈中央赫然横亘着一条扭曲的黑蛇。

它似乎极其痛苦,在龙飞凤舞的咒符的压制下,艰难的吐着血红的信子。

很好,这真是再好不过。

我摸着下巴,望着头顶这幅绝妙而生动的形象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接着毫不犹豫的走到门外,紧紧关上了大门。

明天我就要叫个工人过来,把这道门紧紧封死,不给他任何再出来造孽的机会。

回想我跟他周旋的几年,真是字字血泪,句句辛酸。

从今而后,那些恐怖而狰狞的过往,那些惊险诡谲的事件。终于变做回忆,永存于流逝的时光深处,不复重来!

尾声

后来我才从白衣美少年的嘴里得知,原来早在高中毕业的时候,罗小宗就因极度自卑,跟黑衣变态联系上了。

因为罗叔叔是个外行人,五年前虽然抢救出了罗小宗吓得自闭的灵魂,却并不完全,一不小心把理智留在了他恐惧的记忆深处。

而他就利用了罗小宗想要变聪明的弱点,逐渐操纵了他。即便本体被封印,仍能通过泄漏的一缕幽魂操纵傀儡的行动。

毕业一年,大家各奔东西。

时光如流水般划过,每个人的生活也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比如老黄,迫于现实的压力,不得不洒泪挥别了心爱的篮球,跑到了一家外贸公司做销售。该君充分发挥了优秀的自然资源,别人是以指叩门,他是用拳头砸门,几乎每天都在进行着强买强卖的勾当,营业额居然极其可观。

再比如双魁则跑到一家高级的写字楼里做行政,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狩猎目标由学校里的富学生变做公司里的富老板。

可惜由于大脑容积不够,兼杀意太盛。她在水土肥沃,猎物满地乱跑的宝地蹲守了一年仍一无所获。

而分子则顺利留在了建筑公司,每天跟在视力等同于盲人的杜总工程师身后忙来忙去,可惜业务水平不见提高,近视的度数却以追星赶月的速度不断升级。

至于包公一向并非凡品,注定不能寂寂于世。就在我四处奔波找工作的时候,他翻手成云,覆手成雨,已然又弄垮了一个公司。

“哎呀,少奶奶,我们都已经一年多没见面了吧。”这晚秋月朗朗,在市中心的一个小酒馆里,我跟老黄叫了几盘菜,一起把酒言欢。

“是啊,听说你业绩不错啊,现在还打篮球吗?”我在众多的菜码里准确的找到了自己爱吃的鸡,伸手把那盘菜牢牢护在自己面前。

“呜呜呜,哥们我天天忙得要死,休息的时间连睡觉都不够,哪还有时间打篮球啊?”老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现在回想过去真是幸福啊,每天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哎呀,别郁闷啦。”我拍着老黄的肩膀,尽力替他开解,“其实任何的烦恼,不过是茶壶里的宇宙。”

“少奶奶,你真是没白工作一年,好像比以前正常多了。”

这个该死的禽兽,枉我如此苦口婆心,他却反咬我一口,我哪点不正常?

可是还没等我发作,手机就聒噪地响了起来。

“喂?找哪位?”我清了一下嗓子,尽量保持平静。然而对方却并不说话,听筒中传来车辆来往的嘈杂声。

“再不说话我就挂了啊。”真是无聊至极,多半又是打错的电话。

“绡绡,是我……”对面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

这个声音如此耳熟,我想了半天,突然激动的大喊,“是罗小宗吗?你回来啦?病治得怎么样了?”

“我昨天就回来了,但是太忙了,就没有找你们……”

罗小宗虽然成功保命,可是术后却仍有后遗症,为了尽快康复,一毕业罗叔叔就把他送到国外继续治疗去了。

“我跟老黄在下馆子呢,你快点吧。”

罗小宗答应了一声,二话没说,飞快地挂断了电话。而老黄不愧是社交人才,已经忙不迭的联系分子跟双魁。

“嘿嘿嘿,多两个女生,吃起饭热闹吗。”老黄一边嘿嘿坏笑,一边拨通电话,一看就是又打算宰罗小宗这只肥羊。

果然,他刚刚挂完电话,就拼命说这家餐馆的环境不好啊,菜太难吃啊,双魁来了一定会发飙之类的话,连拖带拽的把我拉到了马路上。

“你想吃好的就直说,我那盘鸡还没吃完呢!”我愤怒地对他抱怨。

“少奶奶,等会儿保证你能吃到更好的。”老黄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仿佛买单的人是他。

此时正是金秋时节,凉爽的风轻轻拂过,让人说不出的受用。

我站在街头,望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华灯初上,心中竟隐约涌起一丝惆怅。

一生在尘土,半世走阡陌。

似乎只是一转眼,时光就已经将我远远抛到了后面,那些年少无知的往事,早已随风飞逝。

“陈子绡,你在看哪里呢?”我正在发愣,耳边就响起一声怒吼,这个声音对我来说不啻于地狱魔音,不由被吓得一抖。

只见双魁正双手叉腰,做鲁迅笔下的圆规状站在路边,目光灼灼,气势凌人。

“居然连我这样的美女也看不到,你的眼睛是玻璃珠子做的吗?”

“我错啦,刚才不是在想事情吗!”我知道深知此女的厉害,急忙连连告饶。

“总算找到你们了,多转了好几个圈。”只见一个女生跌跌撞撞的从马路对面走过来,脸上带着一副硕大的眼镜,反射着纷乱的霓虹,万家灯火。

人未到,光已至!

“分子,好久不见啦。”眼好不容易来了解围的人,我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抓住分子的手一顿猛摇。

“是老黄吗?”分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仔细打量着我:“几个月不见,你怎么瘦得缩水了两号?”

我立刻无语凝噎,以手拭泪,多日不见,分子的近视水平又更上一层楼。

然而我们就在站在街边寒暄叙旧,双魁搔首弄姿,老黄抱怨肚饿,分子忙着认人的时候,马路对面突然传来一声欢快的呼唤。

“绡绡——”那人气质阴森,脸色苍白,正挥舞着双手,朝我们狂奔而来。

在车水马龙之中,只见他身后黑雾重重,万妖狂奔,只跑了十几步,就造成了三辆车的追尾事故。

“我回来啦——”罗小宗目光炯炯,面带微笑,以百米的速度向我们接近。

“少奶奶,是不是我太久没有见罗小宗了?老子怎么觉得他比以前还吓人?”老黄虽然看不到罗小宗身后的千重妖影,但是本能敏锐,已然意识到了危险。

而分子和双魁则吓得抱成一团,两股战战。

老天爷!他真的治好病了吗?怎么身后的怪物越来越多?不但有穿红裙子的纸牌高手,黑雾中隐约还夹杂着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妖,足以组成一个联合国战队。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面对这种险恶处境,我还能怎样呢?

于是我二话没说,掉头撒腿就跑。

“喂,等等我们啊”、“太可怕啦”、“少奶奶,你不够意思,给我站住”双魁、分子还有老黄也紧追上我的脚步,大呼小叫地逃命。

“绡绡,老黄,你们为什么要逃?”罗小宗却全然不知所以,凭着一股傻子特有的执着,在我们身后紧追不放。

于是我们这奇怪的一行人,就在路人惊诧的目光中,大呼小叫地跑出繁华的商业区。

越跑越远,尖叫中夹杂着欢笑,跑到了灯火阑珊之处,跑到了岁月的尽头。

在生命中的这个夜晚,

我奔向广袤无边的未来。

岁月流逝,

青春绽放。

是谁在风中吟唱着遥远的歌谣?

是谁在流年中寻觅着年少的梦想?

沧海桑田,

一笑琅然。

当时光褪去红颜,我仍与你,并肩站在最初相识的老地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