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三位大夫务必设法,无论代价几何,这蛊,我志在必除。”

他的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面对如此坚决的请求,三位医官虽心中纠结,却也只能点头应承:“好,好,我们定会倾尽全力,但此事需要回宫详加研究。目前虽无确切疗法,你必须先有心理准备,解蛊过程中的痛苦,恐怕比剜骨抽筋还要强烈千百倍。”

在凌府静谧的后花园内,

凌予策背对着明亮的月光,站在窗边,高傲地俯瞰着蜷缩在阴暗角落里的女子。

他刚迈出一步,那身影便如惊弓之鸟,迅速畏缩,双手环抱自己,喉咙间逸出细微的呜咽。

凌予策身形笔直,犹如青竹般坚韧不屈,一举一动,甚至是他脸上的淡然微笑,都透露着一种超脱世俗的冷静与从容。

当他一步步走近那位女子,脚下的绞丝雪绸靴不经意间被地面上暗红且黏稠的血迹玷污,形成鲜明对比。

“我好不容易让人将你打扮得整整齐齐,你怎么又弄得如此凄惨不堪。”

对于周遭的凄凉,凌予策似乎视而不见,他的眼神紧紧锁定了那个在墙角痛苦地撕扯着自己头发的哑姑。

此时的她,不再是平日里邋遢的模样,洗净的身躯上,往昔被泥土掩盖的伤痕逐一显露,每一道都是触目惊心的故事。

哑姑身上只穿着一件破旧的女夷衣裙,若只看那孤独的背影,几乎让人产生错觉,猜想这位背影的主人,或许曾经是怎样的倾城之姿。

凌予策缓缓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梳子,手法细腻地梳理着哑姑因挣扎而凌乱的发丝。

哑姑的手僵硬地停在头顶,不敢动弹,牙齿因紧张而轻轻作响,似乎害怕那把看似寻常的梳子,下一秒就会变成取人性命的利器。

在这份异常的宁静中,凌予策平日淡漠的眼眸深处却涌动着一股异样的执着与几近偏执的决心。

哑姑发出无助的咿呀声,尽力想要表达她的反抗与恐惧,身体缓缓向后挪动,企图逃离这无形的束缚。

然而,凌予策的手指轻轻一弹,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显得有些懊恼,随即在哑姑的耳后寻找到一个微妙的位置,用指尖轻巧地捻动,不多时,一根细长的银针被缓缓拔出。

哑姑的双眸顿时恢复了几分神采,像是从某种沉重的束缚中解脱了出来,眼神中第一次闪烁出了对周围环境的清晰认知。

随着每根银针被缓缓而坚定地拔出,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时间变得缓慢而沉重。

哑姑的眼神里,那一抹长久以来的惊恐与困惑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坚毅和痛楚交织的表情。

她紧咬牙关,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身体颤抖,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呜咽。

“哎,我的记性真是越发不好了,居然忘了这些岁月沉淀在你身体里的针,连同它们的存在,也被日常的忙碌给淡忘了。”

凌予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责,他小心翼翼地将拔出的银针收进手帕中,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异常细腻。

随后,他轻轻展开一块手掌大小、雕刻着精美图案的古旧铜镜,镜面映照出哑姑那张因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

她的面容,虽因多年的苦难显得格外沧桑,却依然保留着一种异样的美。

哑姑的手指颤抖着触碰着自己的脸颊,那是一张对于自己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震惊、悲伤、还有一丝不可言喻的解脱。

视线从镜子转向凌予策,哑姑的眼神中没有丝毫责备,只有深深的温情。

“哦,是策儿啊……让你费心了,特意为我准备了这样一身装束,可惜我这副尊容,实在配不上它。”

她的声音虽沙哑低沉,却蕴含着深厚的母爱与谅解,如同春风拂过荒芜的心田,温暖而又包容。

这样的反应让凌予策感到意外,他原本预料的痛苦哀嚎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逆来顺受的淡然。

他眉头微蹙,随之舒展,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罕见的红晕,仿佛内心深处的某块坚冰被悄悄融化。

他继续半蹲在哑姑面前,压低嗓音,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落在空气中,“虽然我封闭了你的感觉,但我相信,这些年发生的一切,你都铭记在心。红姨娘,你不会忘记,就在今夜,你亲眼见到的凌熠辰吧。”

此时,哑姑的目光中闪过了细微却明显的波动,如同湖面被轻风吹皱,那是一种深藏多年的情感苏醒的征兆。

凌予策捕捉到了这一变化,他嘴角上扬,月光下,那个温柔的微笑似乎拥有了某种魔力。

“你心里明白,是不是?那么,你是否还记得,今夜,在如此接近的距离内,你的心肝宝贝却没有认出你时,你心中的那份酸楚与无奈?他守护的,是一位出身风尘的柔弱女子,而他心目中,作为母亲的你,却似乎不及那女子在他心中的位置。”

哑姑的内心翻涌如潮,但表面上的平静却如湖面般迅速恢复。

她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声音里透着难以言说的悲凉,“于他来说,我只是个早已远去的母亲,认不出来,也是情理之中。”

“情理?”

凌予策猛地解开外衣,暴露出一条满是疤痕的残臂,那上面记录着无数不为人知的苦难。

“你说的情理,是指这样的结局吗?你与我母亲争抢感情,你的儿子夺去了我应有的温暖,而你,正是让我陷入如此境地的始作俑者。你可有想过,这些年,我是如何在绝望与痛苦中煎熬过来的?”

哑姑仰头,泪水沿着脸颊无声滑落,满是苦涩,“这些年来,你将我囚禁于此,无尽的折磨还不够吗?”

月光洒在哑姑身上,那身破旧的女装在微弱的光芒下更显凄凉,她不再是那个邋遢的妇人,洗净的肌肤下,一道道伤痕清晰可见,每一道都是无声的控诉,引人心疼。

她的身影在昏暗的角落里显得格外单薄,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瘦弱的身躯里,竟藏着如此复杂的往事和情感纠葛。

凌予策仿佛没看到她的痛苦,他的眼神紧紧锁定哑姑,从怀中取出一把精致的木梳,轻柔地梳理着她因挣扎而纷乱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