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抬起腿,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却异常坚定,一步步向前挪动。

凌熠辰那原本紧绷的脸色,见到这一幕,终是微微松懈了下来。

随着她的身体随着水波的节奏起伏,每当嫣然即将失足落水,他总是能及时拉住她腰间的带子,将她拉回安全的位置,重新站稳。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嫣然终于能够在铁链上行走十几步而不至于落水时,天边的太阳已悄然西斜。

她的腰部因长时间的拉扯已疼痛难忍,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会引发撕心裂肺的痛楚。

擦去额头的汗水,嫣然微张着嘴,艰难地喘息。

除却用餐的时间,她几乎未曾停歇,湖面上只有她与凌熠辰二人,尽管身体已疲惫至极,但凌熠辰始终如影随形,用尽全力一次次将她从失败的边缘拉回。

而那频繁拉拽腰带的手,早已留下明显的红肿印记,那每一处伤痕都似在诉说着这场训练的艰辛。

这一切,在嫣然心中激起了复杂的涟漪。

按照这样的进度,仅是学会稳固地站在水面上,就要耗去大量时间。

心意已决,嫣然果断解开了束缚自己的腰带,她要做最后的尝试。

深吸一口气,她迈出坚定的步伐,连续走了半程,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成就感。

正当她想回身以胜利者的姿态微笑时,脚下却突然失去依托,只听“扑通”一声,她坠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刺骨的湖水无情地涌入她的鼻腔,窒息的感觉犹如无形的触手,紧紧缠绕住她的胸膛和肺部,带来一种几乎能将灵魂挤榨而出的重压。

四周一片漆黑,寒气透骨,身体因疲惫而无力挣扎。

嫣然捂住喉咙,绝望地望向那越来越远的光亮,身体缓缓下沉。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湖面又传来另一道落水的声响。

凌熠辰如同潜行的游鱼般快速接近,将她从水底托起,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送上了珍贵的一口气。

当嫣然被拉出水面的那一刻,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恍然记起自己为何如此惧怕水。

幼时学习各种姿势、戏曲与舞蹈时,她常因顽皮偷懒,每次练习都少上一个时辰,以此逃避繁复的规矩。

而某日,母亲恰好撞破了她的秘密。

那次,她因不满母亲的严格要求而大发脾气,拒绝继续学习。

村庄里的孩童或是读书或是学艺,没有谁像她一样既要背负繁重的学习任务,还要练习如此高难度的舞蹈,并且所有努力都只能在私下进行,无法公开展示。

一向温柔的母亲,在得知女儿的抗拒后,竟出乎意料地失控,将她的小脑袋按进了院子里那养着荷花的大缸之中,一遍又一遍,直到她被迫答应不再抗拒,母亲的手方才松开。

随之而来的是连续几天的高烧,母亲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慈爱,日夜守护在床边,双眼因过度操劳而深陷。

病愈后的嫣然,却留下了对水的恐惧,以及那被深深埋藏的记忆。

村中有一位赤脚医生,他曾言这是一种因极度惊吓导致的暂时性记忆丧失,名曰“惊厥失魂症”。

不知为何,这段尘封的过往在此刻猛然涌现,让嫣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凉,她开始怀疑,是否还有更多的回忆,被自己不经意间遗落。

“别哭,是我错了,对你太过严苛。”

凌熠辰的动作细腻而温柔,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他指尖轻轻触碰着她眼角那晶莹的泪滴,随后缓缓抹去,仿佛在拭去珍贵艺术品上的微尘。

他的目光深深锁定了她那近乎透明、毫无血色的脸庞,眼神中满是心疼与不舍,如同冬日里难得的一缕暖阳,试图温暖那被寒冷笼罩的心房。

泪水沿着他掌心的纹路缓缓流淌,那温热与咸涩仿佛穿透肌肤,直接渗入他的心底,激起层层波澜,让他的五脏六腑都随之紧缩,感受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痛楚。

嫣然想要开口,解释那泪水并非源自落水的惊恐,而是心中复杂情感的涌现,然而,当她对上凌熠辰那双充满怜惜的眼眸,感受到他手掌传来的恰到好处的温度,她心中的防线彻底崩溃,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凌熠辰发出一声细微而又无奈的叹息,那声音轻柔得仿佛一阵春风,却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忧伤:“为什么要哭呢?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你一起练习,直到你能熟练掌握。”

他的话语虽然坚定,但全身已被湖水浸透,寒风中他微微颤抖,那抹坚持显得格外令人心疼。

“我是不是很笨?”

嫣然的声音细若蚊蚋,眼中闪烁着自我怀疑的光芒。

凌熠辰闻言,喉结轻轻滚动,声音因情深意重而略显沙哑:“不,你非常聪明,学习的速度让我惊讶。”

他的赞美如同甘霖,企图滋润她那颗因自责而干涸的心。

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凌熠辰的目光在嫣然胆怯的脸上流连,其中蕴含的情感复杂多变,最终他似乎下了某个决定,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我送你回去吧,今天的水祭,我们不做也罢。”

“什么?”

嫣然惊讶地张了张嘴,正欲询问,却只见凌熠辰不容分说地将她带离了这片湖畔,返回他们的住处。

未及她吐露半句言辞,他已转身离开,只留下嫣然一人,身着湿衣,呆立在当地,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她望着凌熠辰那逐渐远去的背影,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但考虑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嫣然决定先换下衣物。

她用布巾仔细拧干了湿漉漉的长发,随后踏上寻找凌熠辰的路程,途中不断向路人打听他的去向,可无人知晓。

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今日还未前去看望大少爷凌予策。

于是,她果断转道,决定先去拜访凌予策的居所。

踏入帐篷的那一刻,嫣然四下环视,却发现往常总在身边的小七并不在场。

帐篷内空气压抑,连桌上的茶水都已冰冷,她连忙推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涌入,同时急忙生火加热水壶,试图驱散这份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