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皇上的指令,凌熠辰那紧绷的面容终于柔和下来,恭敬地俯身领旨:“遵命,属下一定精心筹备,不让大人失望。”
“可,奴婢不是应该……死了吗?”
一个濒死之人,如何还能舞蹈?
那碗药喝下后,虽腹中鼓胀,却未有任何中毒的迹象,这让嫣然心中生出了几分不安。
戏剧中的那些场景,喝下毒酒或是服毒之人,总是即刻口吐鲜血、痛苦倒地,为何她喝了这么久,身体依然无恙?
她的手不自觉抚上腹部,默默祈求,至少在最后时刻,能保留一份尊严。
突然间,皇上朗声大笑起来。
“那碗并非毒药。”
凌熠辰低头凝视着她,这个看似柔弱却拥有惊人勇气的女子,为了他,竟能挺身而出,挡在刀剑之前。
如果不是碍于君臣礼数,他真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以慰藉彼此的心灵。
“那是对女子极佳的滋补方,只是加了较多黄连,正好助你清热去火,免得你再次因一时冲动而闯入禁地。”
内侍的解释揭开了谜团,同时心中对嫣然的勇气暗生敬佩。
原来,这一切皆是皇上的安排,为的是让那碗汤药如同毒药一般逼真,特意加重了黄连的剂量。
那苦涩之味,就连在一旁侍奉的他也几乎难以忍受,原计划不过是让她浅尝辄止,作为警告,却不料这看似娇弱的小女子,竟有如此坚韧的意志,一饮而尽。
“你们退下吧。凌家的人折腾了我一日,也该让我耳根清净清净了。”
嫣然随凌熠辰缓步退出,未料那内侍忽又快步追出,伸手阻住了他们的去路。
“陛下有言,圣旨尚未正式宣读,你且先留下。”
嫣然一脸茫然,不解其意。
只见凌熠辰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的圣旨,目光深邃地望了一眼,然后郑重地递给了对方。
随之,他声音沉稳地询问:“王公公,有一事在下颇为不解……”
被称为王公公的内侍闻言驻足,目光中带着几分期待,等待着接下来的问话。
凌熠辰将声音压抑至最低,几乎是耳语般地询问道:“陛下怎么会突然兴起,决定采用前朝遗留的花签之礼?是否有人在背后提及或是给予了什么提示?”
随着话语落下,他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只沉甸甸的钱袋,金黄色的光泽透过王公公灵巧拨开的缝隙,闪烁着诱人的光辉,让这位宫中的老者了然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陛下近年来的心思确是让人难以揣摩,特别是河内地区,自冬至春,竟连一滴雨露也未曾赐予大地,干旱异常,令人忧心忡忡。这接连不断的旱情,使得今年的春日宴对她而言,意义非凡。”
嫣然内心亦是深知河内之地,那是国家的粮仓,广袤的平原滋养着无数生灵,与她所居住的雨水充沛的江南水乡章州截然不同。
然而,就连章州,在她北上京城之前,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干燥季节,数月间仅有的几场小雨,如同杯水车薪,完全无法与往年的润泽相比。
“此点我自然知晓,因此早已派遣许大人率队开渠引水,抗击干旱。前几天还传来好消息,春耕的小麦已开始抽出嫩绿的新芽。”
闻言,王公公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无奈:“但这些只能暂时缓解,若天公继续吝啬雨露,加之连年战乱,粮库储备渐空,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说到此处,他下意识地降低了音量,目光闪烁,拉着凌熠辰的手,言辞之间隐含深意:“正因如此,有心之人趁机在皇上面前献策,提出人力有限时,便应寄希望于天意。陛下对此颇为上心,若是此次春日宴的祭祀仍不见效,恐怕只能请外来高僧入京,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的祈雨法会了。”
语毕,王公公身子略倾,提高嗓门,带着几分客套的笑意言道:“凌公子,明日还望您能大放异彩啊。”
随着王公公身影渐行渐远,凌熠辰脸上的凝重并未消散,两人一路同行,沉默成了这段路途的主旋律。
嫣然不时侧目,眼中满是对未来的忧虑,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未语。
凌熠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无奈地摊开双手,试图安抚:“我没事的。”
对于他们谈论的国事,嫣然一知半解,但她分明感受到了他递还圣旨那一刻眼神中的那份依恋与不舍,心底不免泛起一阵酸楚:“那圣旨上,究竟写了些什么呢?”
她连忙补充道:“我只是觉得,这对于你来说,似乎并不公平。毕竟,我不过是身份卑微的仆人罢了。”
在她心中,能够被书写进圣旨的事物,必是非凡之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失去,让她颇感不是滋味。
她不禁暗自担忧,若是大少爷得知此事,会是何种反应?夫人知道了,又会怎样?
凌熠辰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答道:“无论写了什么,现在都已物归原主,不必再去挂怀。况且,是我冲撞了皇帝,与你无关。”
言毕,他轻轻笑出声,伸出手,仿佛在玩味一件艺术品般捏了捏她的脸颊,虽无痛感,但这突来的亲昵与奇异的感觉却让嫣然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染上了绯色,她略显尴尬地扭头避开,却未料被他以指轻勾,迫使她重新迎向他的目光。
“勿论你是仆人还是别的什么身份,值不值得,由我来评判。所以,别愁眉苦脸的,像个小笼包一样。”
察觉到她的不适,凌熠辰在恰当的时刻松开了手。
前行几步,凌熠辰蓦然停下脚步,这让紧跟其后的嫣然不慎撞到了额头,心中暗自埋怨他总是这样毫无预兆地驻足。
抬头之际,她才恍然发现自己已随他来到帐篷之外。
凌熠辰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目光闪烁:“还要跟着吗?我要进去更换衣物,难道你打算帮忙不成?”
望着他那已被汗水浸湿、此刻已半干的衣裳,嫣然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见到她真的停下了,凌熠辰眼中的笑意更甚,刚欲转身离去,却被嫣然的声音再次牵绊:
“明日还会去湖中练习箭术吗?”
“明日休整,有射箭礼仪的演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