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宣府就收到了战报。

一百里外的一个小城,昨夜被北蛮人侵扰了。

除夕夜里,守备松懈,北蛮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破开了城门。

直到北蛮人进了城,城防上的士兵才想起点燃烽火台。

见烽火台燃起,有的北蛮士兵慌不择路便要逃跑,抬头的人却喝了一声:“怕什么!抢完再走,他们的援兵不可能这么快就到!”

这人正是北蛮王手下的大将,扎布尔。

不久前,他就奉北蛮王之命,率了一小只精锐部队到了边界处,为的就是探查清楚如今大梁边军的实力。

他就是要等,等着他们的援军来。

天未亮时,孟荷便被一阵喧哗声吵醒,萧慎正在门外与什么人说话。

待萧慎回屋时,孟荷依然穿戴整齐,问道:“敌袭?”

“嗯。”萧慎很快换好了战甲,“离宣府百余里的一个小城。”

“走吧。”他也没问孟荷想不想去,自然地朝她一伸手。

孟荷点点头,同他出了门。

等他们率军赶到那小城时,恰好见了北蛮人撤出小城的队伍。

萧慎拍马直追,举箭就射,跑得慢些的北蛮士兵全部命丧当场。

可双方之间,始终隔了一段距离。

双方你追我赶着到了界碑处。

那群北蛮人一过边境线,速度便慢了下来,频频回头望向大梁军队。

萧慎也在界碑前,停住了,举着的箭却仍没放下,

一名副将上前来报:“将军,陛下有令,一应战斗,均不可过界碑。”

萧慎缓缓放下弓箭,那领头的北蛮人大笑一声,带着人拍马而去。

萧慎望着那界碑石,神情晦暗不明。

见北蛮人没了踪影,孟荷上前道:“皇帝真给你们下了令?”

萧慎却摇了摇头:“不,未曾明说。”

只不过是惯例罢了,这么些年,大梁军队从不越过边境线交战。

孟荷明白了,他此举是为了加深了北蛮人对这个惯例的印象。

“他们估计马上又要换个地方侵扰了。”回城路上,孟荷眉头紧拧,“虽然边境上散落的村庄不多,可各个小城却星罗棋布,若真让他们这么骚扰下去,百姓苦不堪言。”

“最多二月。”萧慎却道,“二月时,我派人让各个城镇的百姓,回撤到宣府。”

如若这般做,那便是他笃定二月时分,北蛮人将会率军大举进攻了。

“为何?”孟荷却好奇他为何这般笃定。

“边境线外的北蛮部落,原是舒目部落,方才那队北蛮人的领头,却是北蛮王帐下的将军,扎布尔,若没有特殊原因,他不会在此现身。”

北蛮各个部落之间的领地分明,若不是北蛮王已经起了心思,不会将不属于舒目部落的扎布尔派到这里来。

至于为何是二月。

孟荷算了算时间,二月便是年后第一场互市开市的时间了。

思及此,她不由得有些愁上心头。

他要奔赴战火中,她却不得不回京城。

元月里,果然不出萧慎所料,扎布尔带着的人,又数次侵扰了其他几个小城,萧慎的命令还是一如既往,绝不越过边境线。

北蛮人从前从不会如此密集地扰边,整个九边的氛围,快速从庆贺新年的欢快,变成了即将变天的忧愁。

这一月内,孟荷也没闲着,她带着人在各个营地中,与军医们进行备战训练。

若说应对外伤疮口,军医们的经验恐怕要比她丰富些,可漠北已有十余年没有大战,她担心有经验的军医太少,战时恐怕应付不过来。

她只有不停地与人沟通,不停地制药,才能缓解她心中甚嚣尘上的担忧。

她甚至准备给荣安帝上个折子,要求留在宣府。

可萧慎阻止了她:“大战伊始,我需要你回京稳住皇帝的心。”

孟荷便歇了心思。

这般忙碌之下,一月时间过得实在太快。

不过转眼间,便到了孟荷要动身回京城之时。

整个宣府此刻,早已是战时戒备状态,街上也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同她来时那天热闹景象,截然不同。

萧慎将她送出城外,折了一只光秃秃的柳条予她。

孟荷笑了,伸手抹去眼角的一滴泪珠,抬手抱了抱他:“再会。”

“嗯。”萧慎回抱住她,用力将她勒进自己的怀中心上一般。

孟荷上了马车,没再回头。

马车中宁静极了,只有眼泪一滴一滴落到地上的声音。

小桃见自家夫人只望着那柳条,不说话也不喝东西,有些忧心地倒了一碗茶,正准备劝劝孟荷。

却见孟荷惊呼一声,指着那柳条上一处,“它怎么,怎么发芽了!”

一月末的隐隐春光幽幽别情中,孟荷终于对着那支露了一点点春芽的柳条,破涕为笑。

孟荷回到京中时,一封漠北的加急战报也抵达了京城。

北蛮人袭击互市,大梁军队反击,北蛮王借此为由,摔大军陈兵漠北边境。

朝中乱做了一团。

孟荷行走在宫中,宫中的气氛也焦躁,二月的天黑云低沉,压得金红琉璃的宫城,也没有半分颜色。

孟荷已从领路的小太监口中得知,荣安帝在前朝发了好大的火,将当时赞同开互市的大臣们,骂了个狗血淋头,恨不得说他们是通敌叛国,当场便要砍了几个。

好不容易被李相劝住,下了朝回金銮殿,荣安帝却嚷着胸口疼,急急召了孟荷进宫。

孟荷到的时候,凌霄也在,他不着痕迹冲她一笑,孟荷就知道今日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果不其然,她刚跨进门,一碗不知名**带着碎瓷片,就在她脚边炸开:“太医院的废物们!各个都只会说要朕平心静气,别的半个屁都放不出来,要他们何用!”

孟荷挪了几步远了那地上的瓷片,同殿中众人一齐跪下道:“陛下息怒。”

“得了,孟荷你过来。”殿中其余人还是跪着,孟荷站起来到了荣安帝身边,有小太监准备好了脉枕。

“你替朕瞧瞧。”荣安帝手腕搁在上面,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孟荷。

孟荷不徐不疾,将手指搭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