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殿中还保留着二十多年前的奢靡布置,沈拂烟在黑暗中缓步前行,待至寝宫,看着那烛火摇曳下的牌位,默默俯首行礼。

此举乃是大不敬,可她从来就不信鬼神。

若世间真有鬼神,那些丧尽天良的人为何还未遭受报应?

沈拂烟轻轻推倒一根千岁烛,火光顺着滚滚热泪,逐渐点亮了她的星眸。

沈若柳在迷蒙中睁开眼,看着冲天而起的火光,想要挣扎起身却浑身无力。

她只能瘫软在地,看着面前的宫殿逐渐被大火吞噬,而沈拂烟,在冰冷地看了她一眼之后,转身消失在火光中。

来人啊……救救我!

她吸入了燃烧的黑烟,呛咳几声,嗓子眼里像是泼了一瓢热滚的油,刺拉拉地痛着。

终于,在大火烧到面前的那一刻,千钧一发之际,沈若柳体内的迷药药效渐缓,她使出此生未曾用过的力气,跌跌撞撞起身往外跑去。

沈拂烟这个贱人,给她下药,妄图将她烧死在这里,可惜她福大命大,居然清醒过来了!

沈若柳想仰天长笑,还未跑出宫殿大门,下一瞬,她对上了匆匆赶来的一众皇室,立刻红着眼冲了上去。

“父皇!母妃!皇祖母!救命,长乐公主要谋害我!”

然而率先冲过来的齐渊帝对着她视若无睹,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铁青着脸冲进了宫殿。

“皇上!”

“父皇!”

剩下的所有人,皆是一脸惊恐地追了过去,没有一个人去听她说的话,就连德妃,也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即追着齐渊帝走了,只剩下一个嬷嬷过来扶住她。

“这是怎么了?”沈若柳被嬷嬷搀扶着,捂着刺痛的喉咙沙哑着声音问道,然而下一刻,她看见了姗姗而来的沈拂烟,一身舞姬装扮,似乎是跳舞途中匆忙赶来。

沈若柳的脸一下子就变了。

“沈拂烟!”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沈拂烟,大有冲上去掌掴之势。

“沈侧妃这是做什么?”沈拂烟惊讶地看着她,又看着一批宫人端着水桶水盆往雪莲宫中跑。

“你装的可真像!”沈若柳恨不能啖其血肉,“没想到吧,我居然逃出来了。”

沈拂烟看着冲天的火光,眼底五分惊慌,三分失措,还有两分疑惑:“沈侧妃在说什么,你在雪莲宫内放了火,这座宫殿可不是什么荒废的冷宫,你还是想想怎么与父皇解释吧。”

她说完便随着人马走进了雪莲宫,沈若柳看着沈拂烟并未慌乱的反应,心想,她一定是在故作镇定!

只要她待会让鱼渊池的宫人们出来作证,齐渊帝就会知道,自己是被沈拂烟绑到这里来的。

下一瞬,宫内传出众妃嫔的惊呼声,间或姚皇后与倪德妃的惊叫,沈若柳心底生疑,不知这群惯会装样子的女人们何故如此惊慌,虽然肚子隐隐作痛,但还是忍不住让嬷嬷扶着自己往宫内走。

“快,我也要去宫内看看,扶我过去!”

她看向倪德妃安排给自己的嬷嬷,然而嬷嬷冷冷一笑,使劲拧住了沈若柳的胳膊,使得她寸步难行。

“嬷嬷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沈若柳疑惑道,嬷嬷扯开嘴角,哑着声音:“沈侧妃还是歇歇吧,雪莲宫被烧了,您少不得要被陛下迁怒,如今还是老实些为好。”

沈若柳不可置信道:“是沈拂烟嫁祸我!”

嬷嬷嫌弃地看了这个侧妃一眼,人蠢笨就算了,性子又不好,被德妃派来伺候她,算自己倒霉!

她皮笑肉不笑道:“沈侧妃这说的可就没理了,长乐公主一直在鱼渊池中央的台子上跳舞,这么多双眼睛全都看着呢,难不成公主殿下还能分身过来害您不成。”

说话间,雪莲宫的火势越发浩大,宫内众人被逼着渐渐退出,为首的齐渊帝早已衣帽歪斜,面色悲恸地捂着心口,被太监们架了出来。

“莲儿……莲儿……”

他死死盯着那在火舌舔舐下渐渐坍塌的宫殿,目光逐渐陷入一种绝望。

沈若柳从未见过齐渊帝如此,顿时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

“快去请太医。”

姚皇后在一侧低声吩咐宫人,她目光复杂地看着雪莲宫上盘旋的黑烟,掩下眸中的伤心与暗恨,带着哭腔扶住齐渊帝。

“陛下,人死不能复生,妹妹走了许多年,这也是天意,让她和二皇子安静地走吧!”

倪德妃也频频拭泪:“是啊,皇上,您万万不可败坏了身子。”

齐渊帝犹如行尸走兽,浑浑噩噩地看着大火,对周围人的话语一点反应也没有。

直到太后阴沉着脸走过来,当着他的面,狠狠剁了剁拐杖。

“皇帝乃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现在为了一个女人像什么样子?”

齐渊帝似乎被惊醒了一半,目光从火光中缓缓移开,看着太后阴沉的老脸,突然瞪着双目怒喝。

“这里面是莲妃与二皇子的牌位!朕乃是国君,所以朕就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自己的感情了吗?”

“母后,莲妃去时,您也是这般说的,那一日是夜里,今日亦是,朕夙兴夜寐,披星戴月地处理国事,难道就不能空出这半个时辰的时间,为自己的心爱之人哀伤上哪怕片刻吗?那这位子,朕不如不坐了!”

“啪”的一声,齐渊帝手中的珠串断裂,一粒粒翡翠玉珠散落在地,犹如清脆的哭声。

四周寂静无声,就连姚皇后与倪德妃亦是闭上了眸子,唯有宫人们在殿内救火的呼声在背后响起,裹挟着木头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太后浑身颤抖,拐杖在地上铎了铎,到底什么也没说。

“皇上,火势太大,此处恐怕不安全,咱们还是往外再走走吧。”

只有姚皇后叹了口气,扶着齐渊帝,劝他往外走。

“谁也不许走!来人!”

齐渊帝一声令下,无数禁军出动,将此处包围。

太后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皇帝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要我们为莲妃与二皇子陪葬吗?”

齐渊帝恍若未闻,伸手指了指沈若柳,满脸森然:“把她给朕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