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离闻言,露出讥讽笑容。

“你算什么东西?真以为红姑绑你,就是在乎你了?裴晏危的命是义父的,这么多年来,义父悉心栽培他,居然为自己养出了这么大一个敌人,你觉得,我们会这样放过他吗?”

“那我们都别活了,”沈拂烟紧了紧手上的动作,沉下声道,“依裴晏危的性子,不会与你们好过,而如果你们有了我……”

她看着躺在人后,生死不知的裴晏危,眼底闪过一抹痛苦,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横声道:“木离,我怀了裴晏危的孩子!”

此话一出,郎景龙的身形一滞,险些被归一阁阁众砍到。

木离双眸微微瞪大,抬头盯着沈拂烟,见她表情沉痛,不禁眯了眯眼:“说谎。”

“千真万确。”

沈拂烟捂着小腹,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疼痛。

“若你们不肯放过裴晏危,那今日就全部死在这吧。”

眼下战况胶着,谁都讨不了好,可裴晏危的伤势却不能耽搁。

见木离抿紧嘴唇,愠怒地盯着前方,沈拂烟继续道:“你既然以识人心术闻名,那自然会做好今日裴晏危不为所动,不会前来的打算,你一定做了第二套计划,如今你带我离开,就当裴晏危今夜并未上当,接下去,你还可以按照你的计划进行。”

木离目光微动,看着她勾唇一笑。

“不愧是谢晏舍身也要相救的女人。”

他目光冰冷,如同阴毒的蛇缠绕在沈拂烟身上,落在平坦腹部。

“姑且信你一回,不错,若你当真有孕,那可真是……”

“哈哈。”

木离阴冷地笑了两声,对脖子上的匕首视若无睹,打了个响指。

“撤!”

一声令下,归一阁阁众不再恋战,而是飞快地摆脱开锦衣卫们,掩护最前方的几名高手前来,带上木离与沈拂烟,飞快逃去。

而后面留下的几个,在面对锦衣卫的追赶时,毫不犹豫地自己用刀抹了脖子。

郎景龙看着消失在山林中的归一阁众人,恶狠狠地呼出一口气。

他抬起手,大喝:“别追了,带都督下山!”

他未尝不知沈拂烟的用心良苦,裴晏危身中剧毒,秦逸玄又被掳走,若不及时得到医治,恐怕要命悬一线。

只是……

想到沈拂烟方才说的话,郎景龙就恨得捶地。

公主怀了都督的孩子?都督竟然不是阉人!

可他居然还是让人从自己手下带着公主逃走了!

罢了,如今还是先救活都督要紧,更重要的,是应付齐渊帝的责问。

他们虽然是锦衣卫,更是裴晏危一手训出的死士。

闹出这样大的仗势,绝对不能让齐渊帝察觉到裴晏危的真实身份。

……

长乐公主被邪教劫走了。

这一消息在京中如同插了翅膀一般,不翼而飞。

在朝臣眼中,大多看不惯沈拂烟的朝臣觉得无所谓,更何况,凶名赫赫的裴晏危率领锦衣卫对上邪教,竟然也吃了败仗。

这一下,虽然民间百姓心底多有悲恸,可大臣之间,私下却很欢喜。

一个离经叛道的和离妇,一个心狠手辣的阉党,双双没了正好!

只是齐渊帝不答应,得知此事,他很是震怒,在早朝上龙颜大怒,并扬言要让归一阁付出代价。

“陛下,您疼惜公主,是悌爱之思,只是老臣斗胆妄言,如今快入冬了,北境外敌怕是蠢蠢欲动,又有多处属国即将入京进贡,此时大费周章对付一个小小邪教,怕是时机不好。”

头发花白的军机大臣苦口婆心,齐渊帝眉头紧锁,思忖片刻后,不得已摇了摇头。

眼看皇帝就要妥协,姚绍周突然向前一步,拱手发言:“陛下,大费周章对付邪教确实不必,但邪教劫走公主,挑衅的是大齐皇室颜面,且长乐公主在民间威望甚高。若什么都不做,反倒会失了民心、助长邪教气焰。依臣来看,不若分一支力量专责此事,如此,方能让邪教感到威慑,也不会让民众为此伤神。”

他说的有理有据,即便是方才发言的老臣也无法出言反驳,否则,谁来为皇城脚下那些主张为长乐公主报仇的百姓负责?

一时间,大殿内一片寂静。

半晌,齐渊帝点点头:“姚绍周,说的有理,就按你的意思办。”

姚绍周呼出一口气,主动请缨:“陛下圣明,臣愿督办此事。”

姚大人见状,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头。

这臭小子,一遇到沈拂烟的事便如此积极!

只是归一阁此事……纠葛颇深,他倒不是怕姚绍周揽了此事过去不好,姚家儿郎就该磨炼。

但……

不知想到了什么,姚大人轻轻摇了摇头,并未出言阻拦。

见姚大人也无甚声息,齐渊帝点了点头:“甚好,姚家一向都是忠君爱国之辈,你愿意出马,朕十分放心。”

……

沈拂烟被归一阁众人带走之时,远远看见郎景龙命人停下,知道裴晏危这下逃离了魔爪,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松下后,下腹如潮水般的疼痛顷刻间便涌上心头,疼痛如同化为实质一般,将她淹没。

沈拂烟霎时失去了神智。

待她再次睁眼,眼前一片光亮,只是身下还很颠簸。

起码过了一夜,不知这是第几个白天……

沈拂烟的理智回笼,意识到腹部不再疼痛,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肚子。

她偏过头,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上,身上的衣裙已换了一套朴素又宽松的。

可归一阁中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女人……

沈拂烟紧紧攥着拳头,撑着绵软的身体起来,敲了敲马车厢壁。

事到如今,还是先把自己管好,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一会儿,马车厚重的门帘被掀开,一颗小脑瓜子探了进来。

沈拂烟看清来人,心底涌上一股难以置信的惊喜。

“禄新?”

她惊讶地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

然而就在禄新整个人走进来的一瞬间,沈拂烟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消失了。

不对,此人不是禄新!

虽然眼前的女孩与禄新长得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禄新的眼神灵动活泼,不像这个孩子,黑黝黝的双眸沉甸甸的,看向她是,眼底有着几乎呆板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