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远和大家一起吃了晚餐,提前退席,在何橙护送下离开饭店。走太远的路,他的腿部肌肉还未彻底康复,只能拄拐。

两人在饭店楼下等公交车,何橙把思远送上车,和他挥手道别。

“努力哦!我们在首都等你!”

“嗯!”

公交车缓缓驶离站台,思远隔着窗和何橙挥手,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心酸,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来。

他还是想张梦梦,又想她,又恨她。

五年多了,她在哪里心安理得地活着呢?她难道从来不想自己的儿子吗?

她丢下的那点生活费早已经用完,她是仗着他的身边还有善良的人所以对他不管不顾吗?

他越想越伤心,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

隔壁座位的奶奶给了他纸张,柔声询问:“孩子,你怎么了?是不是没考好?”

何思远摇头,低着头吸吸鼻子,擦掉眼泪。

“家里有什么事吗?”老奶奶问。

何思远没回答,头望向窗外,他一直封闭内心,不善于和陌生人交流。

老奶奶身边的中年妇女在她耳边小声:“这是何广平跟人在外面生的那个孩子,长这么大了。”

“哦……”

“这个孩子不错呢,人品好,学习也好,上次洪水帮助了不少村民,为了救他姐姐,差点残疾了。”

“好孩子,”奶奶看向何思远身边的拐杖,关切地问,“孩子,你的腿都好了吗?”

何思远听惯了村里的人谩骂,指点,老奶奶和大婶的话让他又忍不住流泪了。

“谢谢奶奶关心,好多了,医生说再做一期康复就好了。”

老奶奶点头:“那就好,好好康复,你是个好孩子。”

“嗯。”何思远点头,心里很感动,眼泪好像总擦不干。

车子到站了,何思远下车,车上的几个老人还在摇头唏嘘。

“做父母的,一定不要做这种没良心不道德的事情,可怜孩子。”

“就是呀。”

何思远回到奶奶家,一眼看到坐在堂屋里的张梦梦,一下子怔住。

“思远!”张梦梦站起来。

何思远和她对视很久,张梦梦愁眉苦脸,憔悴不堪,看上去过得很落魄。

“你还记得我?”他颤声问。

“怎么不记得?妈妈好想你,思远,妈妈好想你!”张梦梦走过来,去牵思远的手,被思远推开。

思远退开两步,冷冷说:“你走吧,我们的母子情分早就结束了,我这辈子最不愿意见的人就是你!”

张梦梦流着泪说:“思远,妈妈可能时日不多了……”

何思远心头一震,定定看着她。

“妈妈上个月确诊白血病,临死前想跟你见一面,看着你都好,我也放心了。”

张梦梦说完,捂脸往外走,何思远喊道:“你去哪?”

“我在市里租了房子,活到哪天是哪天吧。”

“住在哪里?你治病了吗?”

张梦梦说了她的住址,哎声叹气说:“治了,但是手里的钱不多了,治不起了。”

何思远怔怔看着她,她说治不起,他又能怎样呢,这不是他能力范围内能解决的。

张梦梦可怜巴巴问:“思远,你能帮我想办法借点钱吗?只要你开口,你一定能借到……”

她话音未落,何老太从屋里出来,拿着扫帚驱赶张梦梦:“你还有脸让思远给你借钱,你滚,有多远滚多远!”

张梦梦被老太太赶出院子,沮丧地走了,老太太把院子门锁了,扯着思远进屋。

“你不要管她,你也管不了她,她就算马上死了,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何思远很难受,他掰开奶奶的手,一个人进了房间,反锁了门。

一夜未眠,第二天清晨,他做出一个决定,陪张梦梦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他收拾一下衣物,去和爷爷奶奶告别,但他没说去照顾张梦梦,他撒谎说是去戚瑶家里住几天。

他坐车赶到市区,拄着拐杖直奔张梦梦的住所,张梦梦不在家,他坐在门外等着。

出租屋是一所民房,房东阿姨在院子里浇花,她过来和何思远搭讪,问他找谁。

“我找我妈,张梦梦。”

“张梦梦呀,打牌去了吧。”

“打牌?她不是病了吗?还能打牌?”

“病了?输病了吧,每天困在牌桌上,她能有什么病!”

何思远无语了,难道张梦梦是装病,想回来骗钱吗?那她真够可以的!

房东阿姨告诉何思远张梦梦常去的牌馆,让他去找她。

何思远在一条隐秘的巷子里找到牌馆,隔着玻璃窗,果然看到这个女人坐在四方桌上,屏气凝神摸牌,一张牌打出去,放了对家的炮,气得她直拍桌子。

“先欠着,你记一下账。”

“你都欠我多少了?不行,先结算吧。”

“我现在没钱,先欠着,别那么小气好不好?”

“没钱你打什么牌?空手钓鱼啊?你去和老板借点,先把账结了。”

牌馆老板走过来,一把将她拧起来,怒声大吼:“你和我借了两万了,天天说想办法还钱,钱呢?”

“老板,再借我几千,我看看能不能翻本……”

“去死!”老板狠狠推了她一把,张梦梦往后退,椅子翻了,人也坐在地上。

老板的脚踩在她胸口,恶狠狠说:“三天之内不还钱,别怪老子不客气!”

何思远看不下去了,冲进牌馆,推开老板,拽着张梦梦起来。

“思远……你怎么来了?”张梦梦惊诧盯着儿子,难掩愧疚。

老板哼一声,上下打量何思远,冷笑着威胁张梦梦:“三天之内不还钱,小心我们把这个小帅哥的脸毁了。”

张梦梦吓得挡在思远面前,说:“我去想办法,你们别搞我儿子!”

她拉着何思远出了牌馆,和他快步出了巷子。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病成什么样了,原来你真的已经病入膏肓!”何思远愤怒地甩开她的手,“你果然是无药可救了!我们的母子情分也真的到此为止了!”

“思远……”

何思远不理她,拄着拐杖走得飞快,张梦梦算是彻底让他心灰意冷了。

“思远——你别跑——我改,我改还不行吗?”张梦梦气喘吁吁地追他。

“狗能改了吃屎吗?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你了!”

“思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