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听清扶容对那侍卫说了什么,自然引得不少眼神往这儿瞟,暗暗欲要打听什么。

却都无功而返。

扶容脸上只维持着欣悦神情,一面催促下人快些再快些,莫要让爹爹久等。

将一个受宠若惊的女儿神态拿捏得刚好。

仿佛一个天真的女儿,全然不曾发觉,下仆望向她的眼神里,意思明确的怜悯。

于是等到扶容“欣喜”进门,坐于上堂的中年人便狠狠一拍古檀木桌,冷声斥道:“扶容,你害悦儿受如此重伤,丝毫不顾忌亲生姐妹情谊,简直不成体统,你可知错!”

听这语气,是要让她跪下来认错?饶是扶容有所预料,也没料到原主这爹爹能如此昏庸愚蠢。

她不由气笑了,也懒得再装下去。

扬声讥讽道:“……父亲这话说得好有意思,我母亲早死了,我何来什么亲生姐妹?该不会父亲老眼昏花,把柳姨娘的女儿也算进去了吧?”

“那可真是笑话!况且扶悦可是皇后娘娘亲自赏的三十大板,同我有何干系——难道父亲是在质疑皇后娘娘处罚不公?”

说着,扶容作势捂嘴惊讶,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安定侯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你还敢顶嘴?!”

不等安定侯再开口,旁边柳氏尖利出声——天知道这两日,她在心头咒骂了扶容多少遍。

她可怜的女儿至今行动不便,这小贱人还敢在这里气焰嚣张、张牙舞爪,今日怎么说也得给她好好教训一顿!

柳氏掐紧了手帕子,指甲深深嵌进皮肉里也不觉得痛,只死死盯着扶容,眼底尽是怨毒憎恶,一面说:“老爷,看来大小姐出嫁几日是越发不知规矩了!得请家法来,让大小姐好好回忆一下!”

柳氏努力压着,嗓音倒显出几分柔美来,安定侯气头上没去瞧她,听着也觉柳氏言之有理。

“从前竟不知你如此肆意妄为!今日,老夫要替王爷好好教一下你规矩!”

闻言,柳氏眼底泄出大仇得报的快意。

不料请家法的小厮都没踏出门,一个冷淡威严的声音便遥遥传来——

“本王倒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王妃,也需要侯爷来教训了?”

男人长身玉立,抬眼间似笑非笑,深色绣金蟒服尽显尊贵。偏还不止皇甫焌一人,他身后带出一大片人来,都是安定侯府的亲朋宾客。

他们显然也听到不少,此时正面面相觑,尴尬万分却也不敢擅自离开。

见此,安定侯脸上血色尽失,匆匆起身行礼,“老臣见过王爷。”

一旁的柳氏也紧紧跟上,心中却比安定侯更多几分不安,不由挤出几分笑来搭话:

“王爷怎么来这里了,是饭菜不合口味?妾身这就去督促厨房,为殿下寻些合口味的……”

皇甫焌淡淡看着他们,扶容则毫不掩饰,一声嗤笑打断了柳氏。

堂中本就安静,扶容这声笑便显得异常清晰突兀,仿佛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甩了柳氏一耳光似的。柳氏即便低着头也如芒在背,咬牙暗恨。

扶容瞧着热闹,原本她都没想让皇甫焌出手,谁知道男人只要在这一站,效果便立竿见影。

现在这一个两个都知分寸了,眼神都清澈起来了,思之实在令人发笑。

“王爷,这…臣只是处理一些家事,老臣——”

安定侯还想辩解什么,扶容却懒得听了,她瞟了一眼皇甫焌,男人正巧也看着她。

两人目光甫一对上,扶容眼睛便弯了弯,知晓皇甫焌这是放任她自己处理了。

正好,她还有个事没说呢。

“父亲也真是,王爷可是客人,你身为主人却不赴席,这不就闹笑话了么?”

扶容看似缓和气氛,安定侯就慌忙接话,“是是是,确实是为父考虑不周,没能陪诸位尽兴,臣稍后就自罚三杯,给大家赔罪——”

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切当作没发生,却也不想想,扶容怎么可能会给他这个机会?

不等安定侯话说完,扶容拍了拍手,“话虽如此,可我这儿还有件事想问问父亲。”

伴随着声音,有人押着白丹上来。

别人可能不知道,柳氏却不可能不知道白丹是扶容的丫鬟,她心里咯噔一下。

忙开口:“你这孩子,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说什么呢,还是先去席上吧……”

扶容也似笑非笑,“这可等不得,侯爷不是也好奇皇后娘娘为何要惩戒扶悦吗?皇后娘娘不说,不如来问问我的贴身丫鬟,问问她为何在我大婚当日,给我下毒呢?”

此话一出,柳氏脸色惨白,还试图开解:“大小姐……你这话说得,白丹可是你的丫鬟,我们又如何得知,铁定是有什么误会。”

“哦,误会啊,那不如让扶悦过来,亲自解释一下这个误会吧?”

扶容话音刚落,底下的白丹便已经反应过来,趴在地上不住磕头,哭嚎着说:“婢子冤枉啊,是二小姐指使婢子做的,婢子手里有证据!”

柳氏骤然暴怒,“——闭嘴!你一介下贱婢子,怎敢污蔑主子!”

她气急败坏,一度要冲上来甩白丹耳光,扶容眼睛一眯,柳氏脚下忽地一滑,摔了个结实。

扶容笑眯眯地开口:“柳姨娘这么着急做什么?莫不是说中了心虚?那这下我可得仔细听听白丹供词了,连主子都敢谋害。”

见此,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

白丹早被扶容劝服,此刻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带一点添油加醋。

周边的议论声更大了,柳氏摇摇欲坠,转而扑向安定侯,哭叫道:“不,老爷,这不可能,悦儿是个多么好的孩子啊,她怎么会做这种事?”

安定侯神情惊疑不定,却很快明白另一件事——这次他的脸才是彻底丢尽了。

人心鼓动之际,皇甫焌皱眉佯怒。

“敢问侯爷,这是怎么回事?本王的王妃在大婚之日遭此厄运,还请二小姐出来一叙。”

说是“一叙”,但看男人怒不可遏的表情就明白,他是来讨要说法的,柳氏彻底慌了。

这还嫌不够,皇甫焌继续开口:“若是侯爷执意包庇,本王也只能将这事请示父皇、亲自给王妃一个说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