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肉紧实的躯体上,竟密密麻麻全是伤痕,比刚刚少年身上的更甚!

尤其那占了半个胸口的烙印,是屈辱的证明。

从上面的迹象看得出来,也曾有过想尽办法去除的迹象。但即使将整块皮去除了,烙印也没有消失。

罪人的烙印刻在血肉之上,将伴随他一生。

“将军...”

秦威的手下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喃喃道,竟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秦威阻止了想将上衣重新给他披上的部下,张开双臂,在凛冽的北风中,向前走去,走到流民中,让他们清晰地看清自己身上的烙印。

“本将知道,任何保证在具体实现之前都是虚的,尤其对于诸位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失望,每一次的希望都被打碎,最后绝望的人面前,一切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只是本将想告诉诸位,本将同诸位是一样的,只是本将更早遇到了王爷,更早被王爷从淤泥中拯救出来!

犬马之劳,以报王爷所赐新生之恩!

本将可以,诸位同样也可以!

本将希望在场所有被暴君压迫的、被贪官污吏陷害的、对这漆黑的世道绝望的血肉之士站起来!一同追随康王澹台胥,开辟海清河堰,还余壮丽江山!

也是给自己...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一个走向新生的机会!

当诸君觉得为时已晚的时候,恰恰是最早的时候!

况且在如此艰难苦困的绝境,诸位依然没有放弃生存,苦苦坚持,站在这里,不就是心中还有一线希望?相信终有沉冤得雪的一天,相信总有迎来美好生活的一天吗?

现在,这个时机来了!

本将知道,这流民聚落卧虎藏龙,有很多过去的清白之士,忧国忧民,却被那卑鄙的小人构陷,才沦落到此处!

现在,你们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难道诸位能忍受亲者痛仇者快的局面吗?

本将不能!

本将满门七十八口,独本将一人存活!

本将要将手中的长剑,刺到那高台之人的胸膛!看看他是不是和我们一样流淌着鲜红的血液!”

秦威一把拔出胯边的长剑,高举于头顶。

“本将势必要用手中的长剑,斩去这世道所有的黑暗!还天下一片清明!还百姓幸福安稳的生活!”

话毕,全场鸦雀无声。

秦威的豪言壮语好像烈阳洒在了冰封千年的雪川,许多流民的脸上出现了动容的神色,但秦威知道,仅凭他的话,还无法全然换得在场流民的全部信任。

已经经历过万千次绝望的人,又怎会再次轻易相信他人呢?

不过他现在想做的,不过是在澹台胥带领的大军来到之前先稳住在场的流民罢了。

具体是非功过,自在人心。

他相信待澹台胥带着神女的物资来后,总有一天会将这些早已冰封的内心融化。

“孩子...你可是秦家的后人?”

刚才开口那位老者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将身上的棉服披在秦威身上。

这秦威哪能穿一个老人的棉袄呢?赶紧将上半身衣服穿好,又将棉服重新给老人穿好。

“正是,老人家您知道秦家?”

“别说我了,大齐的百姓,有谁不知道秦家呢?

镇守边关十数余年的秦家满门忠烈,素有大齐保护神之称的秦家,在暴君手下无一人幸免...谁人能不知呢?

不过是被捂住了嘴,不敢再提...不敢再提罢了...

只是老朽没想到,秦家竟然还有人存活...天不亡秦家,天不亡大齐!”

老者神情竟有癫狂之色。

而秦威看着面前的老人,越看越觉得眼熟:“老人家...您是...?”

“老朽名为陈启康。”

“啊!”秦威立刻行礼,“晚辈不识,竟是陈太傅!”

秦威年少时曾跟随秦老将军一同进京述职,有幸见过这位三朝元老,只不过当时还是在先帝在位时期,如今已有十多年了。

现在的眼前人,无论秦威如何端详,都看不出当年那位白白胖胖,圆润的可爱的当朝重臣的身影了。

皮肤宛如枯树皮一样挂在骨头上,眼窝深陷,两只眼球少了一只,黑乎乎一片。

没想到这暴君竟然这般不留情面!

连他自己年少时的老师都这般对待!

陈太傅抬了抬手,示意秦威站起身来:“康王何时会到此地?”

“最快三日,至多五日。”秦威恭敬道。

“好...那老朽还能等他一等。”陈太傅缓缓开口道。

“有您在,是王爷和末将的荣幸,更是康王军的荣幸!”秦威原本低下的头,低得更深。

随后,他立刻叫人过来:“快,快收拾好地方,扶太傅去休息!”

“是!”

康王军迅速扎好了帐篷,里面贴好了暖宝宝了,整个帐篷里面暖融融的,小心将陈启康扶到帐篷里坐好。

陈启康发出一声喟叹:“好温暖啊...这是何物?是何新型的煤炭吗?老朽在人世间这八九十遭,竟从未见过。”

“这是神女所赐的神物,神女慈悲,体恤我们,怕我们此番受冻,特赐神物来让我们保暖。”

“呵呵呵,好好好...老朽这辈子,福,享过,苦吃过。没想到在生命尽头,竟还有如此境遇,人生真是变化无常...”

秦威亲手给陈启康倒了一杯参茶:“什么人生尽头,您老是要长命百岁的,王爷知道您在,必定很高兴,我们还指着您指点呢。”

陈启康接过参茶,笑而不语。

“报——”

“禀将军,速不台大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