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午局促的擦着已经反复搓洗过的双手，对上唐沐汐发沉的眸子，心不自觉的咯噔一下，“唐小姐，您先屋里坐。”
“好。”唐沐汐转身进屋，壬午跟进去看了眼气息已经平稳的壬夫人，觉得心底的大石终于落下。
“唐小姐，不知这诊金跟药钱……您放心，不管多少我一定会想办法凑齐了给您的。”
唐沐汐眉眼深深的看着他，“药钱的事可以等会儿再说，再次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壬大人。”
壬午一愣，一脸诧异，“不敢当，不敢当，早些年我就不是在朝官员了，即便是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仵作，当不得大人二字。”
“我听说十几年前元家被灭门的那个案子，当时领人验尸的人是壬大人你。”
壬午闻言愕然的望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
“是，当年的确是我带人去验尸的。”
“壬大人可能给我详细说说？”
壬午无意识的搓了搓手，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当年的元家是真的惨，我当了多年的仵作还从没见过这么惨的灭门案，那时候京兆尹府接到人报案，说元家着火了，大人连夜就带着人前往元府，听了那晚跟去的人说，他们到时已是火光冲天，便是想要靠近都难，那场大火一直烧到了第二天午时才渐渐被灭。”
壬午拧着眉头，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那天夜里，大人就突然将我叫过去，我还记得那晚大人的面色从未有过的凝重，直到我在义庄见到了那上百具尸首，每一具都被烧得焦黑，只能隐约的看出人形，更甚者有些肢体已经四分五裂，惨不忍睹。”
唐沐汐抿着唇，“火势这么大？”
壬午点点头，“我也没想到，偌大的一个元府，竟会被烧得这么彻底。”
“壬大人验尸后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有，其实大人跟我说，元府满门都被烧死时我十分的惊讶，除非火势是同一时间全面的在府上烧起来不然是不可能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的，人见火势大了，多数情况下第一反应是逃跑寻求救援，而不是前赴后继的往火堆里扑。”
唐沐汐点头，十分赞同他的看法。
“可是元家所有人都死了，那些人不管是在屋里屋外的一个都没有逃掉，又怎么会不奇怪，后来我开始验尸，虽然很多尸体已经烧焦了，但我还是在一些没有完全碳化的尸体中发现了端倪，我在他们的脖子上发现了一刀毙命的伤口，从伤口的情况来看，人一定是先死了才被烧成那样的。”
“可有在他们身上查到打斗的痕迹？”
壬午摇摇头，“大火烧得太彻底了，很难在发现他们生前是否有过反抗抵抗的迹象，但又一点更奇怪的是，他们腹中空空，什么都没有。”
唐沐汐诧异道：“腹中空空，是没有所有脏器？”
“对，我当时还以为是被烧得完全碳化了，可是在解剖了好几具没有完全烧毁的尸体后才肯定他们的肚子里所有的脏器都不翼而飞了，你说奇不奇怪。”
唐沐汐眉眼有些发沉，“腹间也没有发现任何伤口吗？”如果内脏是被人掏空的，肚子上总会有伤口留下的痕迹。
“古怪就古怪在，他们身上真的没有任何明显的伤口。”
壬午吐出一口气，实在是，想到当年的事他还觉得历历在目，“后来我就将验尸的结果上交给了大人，大人应该也给皇上递上去了，当年皇上十分的生气，要大人一定要抓住真凶，彻查此事，大人也日以继夜的为了这个案子奔波，后来，宫中又传出了元后为此自缢的消息，似乎从那以后，这个案子就被搁置了。”
“被搁置了？”
“是，这也不是我凭空猜测，而是得了元后自缢消息的那晚，我看见大人一人坐在后衙饮酒，一脸的惆怅和无可奈何，我便上前简单的询问几句，大人只说，宫里有人来传话说，先将案子暂时搁置，因为元后因此丧命皇上伤心不已，暂时不愿再提起这件事，那之后没多久，大人便辞去了官职告老还乡了，临走前大人只跟我说了一句，让我尽快离开，不然很可能会丢了性命，我心中害怕就提了辞呈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住下了。”
这次若不是因为出来求唐沐汐治病，他还真不会再出现在人前，毕竟当年他在仵作界也是小有名气的，京里的老人或多或少的都认得他。
“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案子还会被人提起。”
唐沐汐安静的接收完了所有信息，“多谢。”
“唐小姐客气了，我也只是把我知道的说出来罢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想得一个真相，只是这京中风云诡异，唐小姐还是小心为妙。”
唐沐汐站起身微微颔首，“壬大人放心，我心中有数。”她从药箱里拿了药出来，“这是贵夫人的药，吃完后我再过来复诊，期间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再来找我。”
“多谢唐小姐。”
“至于诊金，就用你刚才的话抵了吧，你们好生歇着，我就先回去了。”
壬午一脸难为情，“这哪能啊，那么多银子怎么……”
唐沐汐不在意的摆摆手，“好好照顾贵夫人，告辞。”
唐沐汐背着药箱离开了。
马车摇曳，唐沐汐脑海里想的却是壬午所说的话，每一句话她都细细的品味着，对那晚元家的事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现在十分怀疑，在元家被烧之前府上的人已经死了，对方之所以放火，很可能是想要掩盖他们真正的死因。
想要让一个府邸的人在同一时间毙命，那一定是得用毒，便是尸体脖子上被割开的口子都可能只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想要确定元家人当年是不是中毒身亡，还得从尸体下手，只有确定了真正的死因这案子才能查下去。
在唐沐汐离开后壬午小心的将壬夫人抬到了**，就在他给她盖上被子时，壬夫人就睁开了双眼。
她神色复杂的望着壬午虚弱道：“你为什么不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