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六日,北岳通俗文学讨论会在常德召开,我应邀参加。让我发言。我不是搞通俗文学的,但觉得通俗文学不可轻视,比起雅文学(或称严肃文学)并不低人一等,雅俗之间并无绝对界限,有一天也许会合流的,于是即席诌了四句歪诗:

北岳谈文到南岳,

巴人也可唱阳春。

渔父屈原相视笑,

两昆仑是一昆仑。

(“南岳”的“南”字应为仄声,为求意顺,宁可破格。)

二十九日,往索溪峪。住“专家村”。午饭。饭厅里挂了一幅黄永玉的泼墨大中堂,是画在一块腈纶布上的,题曰“索溪无尽山”,烟云满“纸”,甚佳。

下午,游黄龙洞。这是一个新发现的溶洞。同游人中,有人说比桂林的芦笛岩还好,有人说不如。因为管理处的同志事前嘱写一诗,准备刻在洞外壁上,在车中想了四句:

索溪峪自索溪峪,

何必津津说桂林。

谁与风光评甲乙,

黄龙石笋正生孙。

第四句是说黄龙洞的石笋有一些还正在成长,大有前途。这说的是风景,也说的是文学,是由前三天的讨论而生出的感想。

三十一日,游宝峰湖。当地农民在一很深的峡谷中砌成石坝,蓄山水成湖,原是用以发电的,没想到成了一处奇观。湖在山顶,从外面是看不见的。拾级上山,才看得到。湖是人工湖,却无一点人工痕迹。湖周山峰皆壁立。湖水极清,山峰倒影,历历分明。湖中有鸳鸯。归来,得一诗:

一鉴深藏锁翠微,

移来三峡四周围。

游船驶入青山影,

惊起鸳鸯对对飞。

三十一日,自索溪峪往游张家界。过“水绕四门”。这一“景”很奇,四面有溪,水无定向,雨从东来,则西流;从南来,则北流。传闻张良墓在此。又前,至楠木坪,夹道皆楠木,甚高大,数百年物也。这时年轻人都蹭蹭地奔到南面去了,我们几个年岁大些的,觉得游山不是拉练,缓步游目,山皆突兀,流水活泼,自有佳趣。至脚力稍倦,即折回。登车,大雨。抵第三招待所的山庄,雨停。群山出云,飞流弥漫,真是壮观。

管理处已经摆好了纸笔,请写字留念,把游黄龙洞和宝峰湖的两首诗写了,又用隶书写了一副大对联:

造化钟神秀

烟云起壮思

下午,回专家村。晚饭后,一所(即专家村)所长请写一副对联,好与黄永玉的画作配。写了八个大字:

欹枕听雨

开门见山

联不工稳,倒是记实(“听”字从北音读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