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凯被囚禁在了漫无止境的黑暗中,在这里他感觉不到手脚,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但他能感觉到意识,他的意识在空中四处飘**,试图寻找到冲出黑暗的出口。就这样飘**了许久,黑暗中出现了一个亮点。他奋力游向亮点,亮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黑暗被吞噬,眼前变成白茫茫一片。
白芒散去,眼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想说话,努力了半天,最后用虚弱的声音说:“小熙,我这是在哪儿?”
“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这里没人会伤害你。”“白小熙”轻轻笑了笑,紧接着消失在周凯面前。
周凯慌张地扭过头寻找,他看见“白小熙”将一条长长的输液管插进点滴瓶,输液管的另外一端,插在他胳膊上的血管里:“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是给你点了些葡萄糖,维持体能,这样即使连续几天不吃不喝也不会让你死去。只不过我在葡萄糖里兑了些东西,可以让你持续性地进入昏睡状态。”“白小熙”换完药后,坐在床边抚摸着周凯的头发说,“睡吧,熬过这几天,等你再醒来时就自由了。”
“你不是白小熙。”周凯察觉到了什么,他想要从**起来,可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儿力气。
“很快,我就是了。”“白小熙”继续抚摸着周凯的头发。
“为什么不杀了我?” 周凯晃动了几下头, 甩开“白小熙”
的手。
“因为我想看你痛苦,想看当我取代了白小熙之后,被困在这里的你又该如何选择,是继续选择没有身份偷鸡摸狗地活下去,还是杀掉这个时空的周凯,代替他活下去。像你这种高尚的人,应该是会选择前者吧?”“白小熙”讽刺地笑了笑,“困就闭上眼睛吧,我也该走了。”
周凯看着“白小熙”从**起来,走到门前时,她又若有所思地回头说:“忘记告诉你了,你已经睡了五天了。”
这样说来今天已经八月二十五日了?怪不得在进入迷宫穿越之前,八月二十日之后就没有了他自己的踪迹,原来他当时被“白小熙”囚禁了起来。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还有时间,他得想办法离开这儿。周凯虽然这样想着,但眼皮越来越重,尽管他努力不让自己闭上双眼,可最后还是带着眼角流下的泪水昏睡了过去。
周凯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或许只昏睡了几秒钟,又或许一天,也有可能是一年,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眼前还是那个房间,自己依旧躺在**,不同的是,原本插在他血管里的针头被拔了出来。他试着抬了抬手臂,虽然吃力,但是也能够抬起。他又试着从**坐起身,然而两只软绵绵的胳膊根本用不上任何力气,尝试了几次,才算勉勉强强地坐起来。
这是一间卧室,陌生的卧室,房门上贴着大红的喜字,衣柜上贴着心形的气球,有点像结婚时用的婚房。在**坐了会儿,周凯感觉有了些力气,于是挪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挪动着脚步,用了将近三分钟才走到门前。打开卧室门,外面是客厅,客厅里有电视、沙发、茶几、冰箱,还有一张立在茶几上的婚纱照,婚纱照中的男人带着金丝眼镜,西装笔挺,看上去很精神,女人穿着婚纱笑容灿烂。周凯认识婚纱照里的女人,她叫李静文,是白小熙的初中同学。
周凯发现,婚纱照的旁边放着一个碎了屏的手机,是他的手机。他一鼓作气走到茶几旁,弯腰拿起手机解锁,上面显示着时间:二○一七年八月三十一日,星期四。周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良久,最后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整整在这个房间里睡了十一天,而现在距离白小熙失联只剩下一天,不,确切地说只剩下十几个小时了。周凯把手机揣回兜里,扭头看向挂在墙壁上的落地镜,镜子里的他胡子更长了,头发也遮住了眼眉,整张脸几乎已经瘦得脱了相。
晕,头还是有些晕,周凯强忍着眩晕感,在房间茶几底下的柜子里翻了翻,又在电视柜下翻了翻,最终在里面找到了十几个硬币和一小摞零钱。他把这些钱全部揣进兜里,走出房间下楼离开翰林小区,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现在的时间是十一点二十分,周凯记得八月三十一日这个时间他正跟白小熙在衡阳路上的鲁艺火锅吃饭,那也是白小熙失踪前他们吃的最后一顿饭,所以只要周凯从那顿饭结束后一直跟着白小熙,就能避免她被人绑架。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鲁艺火锅门前,周凯下车,透过窗户朝里面看去,他看见这个时空的周凯和白小熙正面对面坐着聊天。他呼出一口气,放心了下来,周凯不顾路人异样的眼光靠墙坐在窗户下面一边休息一边盯着餐厅正门。
四十分钟后,这个时空的周凯和白小熙手挽着手走了出来。见两人走出来后,周凯起身跟在他们身后。两人走了几条街,最后分开,白小熙先是去附近的夜市逛了一圈,逛夜市的途中她接了个电话。接电话时白小熙的神情有些慌张,先是前后看了看,最后躲进了一家服装店,她在服装店里接完电话才又走了出来。
匆忙离开夜市,白小熙在街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周凯也迅速钻进后面的一辆出租车。两辆出租车一先一后在城市间穿梭,最后离开城市驶上了高速。她要去哪儿?周凯有些疑惑,但为了白小熙的安全还是决定继续跟下去。就这样两辆出租车开了几个小时,两边的风景从繁华到荒凉,天也渐渐黑了下来,白小熙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周凯看了看计价器,车费已经跳到两百多元了,而他身上只有不到二十元。左思右想,无奈之下周凯新建了一个微信,在手机里找到了江浩晨的电话,声称自己有急事,让江浩晨临时打了一千块钱过来。
出租车开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再次亮起来时,已经从北都市开到了谷溪市。二○一七年九月一日,清晨五点三十六分,白小熙乘坐的出租车最后停在了一家名为“世纪缘”的宾馆外,这是一家五星级宾馆,白小熙下车后直接走了进去。
白小熙先在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然后乘电梯上了楼。周凯没有身份证,无法在这里开房间,在详细询问前台,确定宾馆没有其他出入口后,他来到大厅的休息区,用手机点了份外卖,坐在沙发上等待。外卖送到时已经九点多了,本来很饿的周凯仅仅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白小熙直到下午三点多才从楼上下来,在宾馆附近逛了一圈后,进入一家烤肉店吃饭,吃完后就又回了宾馆。周凯不敢睡觉,一直坐在大厅沙发上守着,从九月一日守到了九月二日下午,白小熙又是三点多准时下楼,这次她进入了一家水饺店,吃完后又逛了逛附近的商场,直到天黑才回到宾馆。整整两天未合眼,周凯有些熬不住了,就在白小熙上楼后,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再次醒来,是手机铃声吵醒了周凯,他拿出手机看了看,上面显示着“傅生”的名字。
周凯按下接听键,有气无力地吐出了一句:“喂?”
“你可算是接电话了,这段时间我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还以为你……”电话里傅生把想要说的话吞了回去,“你没事吧?”
“没事,还活着。”周凯坐起身,眯着眼睛看了眼挂在宾馆大堂里的时钟,上面显示二○一七年九月三日凌晨一点整,“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已经三号了,我很想知道,你是否有改变未来?”傅生问。
“算是吧,白小熙还活着,也没被绑架。”周凯拿起放在旁边的矿泉水喝了口,“我们在谷溪市,已经两天了。”
“你有没有去木屋检查过?”傅生突然问道。
“白小熙没有被绑架我为什么要去木屋检查?”周凯直了直身子,“从她跟这个时空的周凯最后一次吃饭分开后,我就一直在跟着,穿越来的白小熙根本没有机会下手,更何况我们身在别的城市。”
“不,我的意思是说,你怎么确定自己跟着的是这个时空的白小熙,而不是从一个月后穿越而来的白小熙?”傅生耐心地解释说,“或许在你的时空里,白小熙也不是失踪,她只是不在北都市而已。”
“我能分辨出两个白小熙的不同之处。”事实上傅生的提醒让周凯想到一个疑问,白小熙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来到谷溪市?而且她除了吃饭逛街外,根本什么都没干,就好像是故意离开北都市,或许她是故意引周凯离开北都市?
“《西游记》中有一章写的是真假美猴王,最后佛祖辨出真身,孙悟空一棒打死了六耳猕猴。可后来有一些深度解析西游记的文章里说,其实真正的齐天大圣被六耳猕猴打死了,后面陪着唐僧取经的,是假的孙悟空。”傅生的声音有些沙哑,“两个白小熙就如两个孙悟空,你真的能确定在谷溪市的白小熙是真悟空?”
周凯回想起在旅店那晚,隔壁的“白小熙”努力学习白小熙时的样子。是啊,假如“白小熙”剪成和白小熙一样的发型,穿着和白小熙一样的衣服,彻底把属于“白小熙”的性格特点隐藏起来,那周凯又该如何分辨得出真假呢?浑身打了个激灵,周凯没有再回傅生的话,他挂断电话来到前台,询问道:“我想查询一位来你宾馆住宿的客人,叫白小熙,她是二○一七年九月一日清晨五点三十六分办理的入住手续,我是她老公。能告诉我她住在几号房吗?我有急事找。”
“稍等。”前台小姐在电脑上查询了几分钟,最后说,“是这样的,先生,不管您有什么急事,我们宾馆是不会向您透露任何住客信息的,刚才我已经帮您在线报了警,稍后会有警察过来询问情况,在警察确认您的身份后,我会……”
周凯没等前台小姐说完直接转身离开,跑出宾馆随便上了辆出租车朝北都市的方向开去。下午一点十分,出租车回到北都市并来到了那个囚禁白小熙的小木屋所在的山下,周凯把剩下的钱全部交给司机,让司机在山下等着他。
在穿越之前,周凯来过一次木屋,所以轻车路熟地上山,很快就找到了木屋所在的位置。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木屋门虚掩着,里面有声音,是“白小熙”的声音,她说:“放心,你死了之后,我会代替你继续活下去。”
周凯急促呼吸几秒,猛地打开屋门。木屋里,白小熙的手脚被捆着,嘴也被堵了起来,在她身旁蹲着的“白小熙”跟她穿着一样的衣服,梳着一样的发型。门被拉开后,“白小熙”看向周凯有些吃惊,愣了两秒后急忙举起手中的匕首试图刺向白小熙。周凯见状,两个健步冲过去,飞身扑向“白小熙”,就在匕首即将插进白小熙的脖颈时,周凯成功将“白小熙”扑倒在地。他一只手抓住“白小熙”握着匕首的胳膊,一只手拿起旁边的砖头使劲儿敲向“白小熙”的脑袋。
仅一下,“白小熙”便晕了过去。见她晕倒后,周凯拿起匕首割开绑在白小熙手腕脚腕上的绳子。就在他要去拿掉堵在白小熙嘴上的抹布时,白小熙突然站起身撞倒周凯快速跑出木屋。周凯再次起身追出去时,白小熙已经跑出了五十多米。
“不要,不要去那边!”周凯发现白小熙所跑的方向,正是在他的时空里,警方发现白小熙失足掉下谷海的方向。周凯一边喊着一边追赶,就在他马上要追上白小熙时,白小熙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滚下山坡掉进了谷海。等周凯冲下山坡时,海面上已经看不见白小熙的身影了。
“小熙!!!”周凯用尽全身力气大喊,紧接着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雨,毫无征兆地落下来,起初是蒙蒙细雨,接着转为暴雨,就好像老天也在为白小熙的离开而伤感落泪。周凯在暴雨中跪了将近二十分钟,最后咬紧牙关起身,在旁边找到了一根半米长的棍子拿在手里,目露凶光地朝木屋走去。
现在的周凯已经失去了理智,脑海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他要杀了“白小熙”!然而当他走回木屋,拉开木门走进去时,发现原本被自己打晕在地的“白小熙”已经离开了。她受了伤,不可能那么快下山,想到这儿,周凯不顾暴雨的洗礼,一路跌跌撞撞地朝下山的方向跑去,一直跑到山下,也没见到“白小熙”的身影,那辆原本等在路边的出租车也早已不见。
手机响起,是傅生的来电,周凯没接,把手机拿在手里,任由它响着,在暴雨中一步一步朝市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