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琛明的电话按时来了,飞机没有晚点。接他的电话的时候,薛沛宁的心里一片宁静,虽然越洋电话的时间不长,虽然谈话内容总也离不了嘱咐她注意水电煤气和门窗。

明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薛沛宁失眠了。她第一次感到无奈和无力,身边这两个男人都有令她割舍不下的地方,而扪心自问,她绝对不是一个习惯脚踏两条船的女人。当局者迷,是否必须跳出这个迷局,才能明白自己的感情所归?

春节之前公司将迎来另一个工作**,薛沛宁发现工作的确是人类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除了赚钱吃饭,还能作为有效的缓冲区。

元旦带上双休日能放假三天,而三天里薛沛宁加班了两天半,剩下那个半天陪余锦楠去看了看余母。在余母眼里她已是未过门的儿媳,虽然她和余锦楠之间的关系还远远没有恢复到恋人之间的甜蜜和自然。余锦楠也有些变化,和她在一起时开始努力拉近双方距离,许多恋人之间特有的亲昵举止开始频频出现,对此薛沛宁总有些不习惯。

除此之外,薛沛宁把一切空余时间都用来加班,比公司惯常的几个拼命三郎的气势还猛,每天最早到公司,最晚离开,有几次还熬通宵,不知不觉就到了二月份。

“如果你再这么下去,我只好开除掉你的助理了。”

头顶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把薛沛宁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穆卓钧,后者非常严肃地望着她,好像要带来一阵疾风暴雨。

“怎么了?穆总?”薛沛宁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这几天熬夜熬得双眼通红,她不得不暂别隐形眼镜,换回框架眼镜。

“一定是你的助理失职,才让你忙到这种地步。我观察了,这几天你每天工作没有少于十四个小时。”

“年底了,事情有些多,有些事情必须我来做,不关我的助理的事。”薛沛宁冲穆卓钧笑了一下。

“不用打马虎眼,公司的事我比你清楚,你在靠工作逃避一些事情,但也不必这样慢性自杀。”穆卓钧淡淡的口吻让薛沛宁意识到某些事态的严重性,但一股倔劲涌上来,她不想做什么解释。

“我的工作我自己安排,穆总,您不用多担心,我的身体状况也是一样。”薛沛宁从来没有这样冷冰冰地对穆卓钧说过话,想必对方也有些意外。

空气只凝固了一秒,马上被接下来的事情打破了。“你跟我来!”穆卓钧抓起薛沛宁的拎包和大衣,攥着她的胳膊,把她拉离办公桌,薛沛宁发现穆卓钧的手劲大得惊人,她愣了几秒,在这几秒内已经被拉出办公室,此时她才发现偌大个办公楼只有他们两个人,走廊尽头的时钟指向午夜三点。

人在午夜时分容易冲动,容易控制不住自己,自己是这样,穆卓钧是不是也一样?薛沛宁觉得自己应该坚决挣脱,但却不由自主被他拉着走,穆卓钧身上有种威严,威严之下的那种带有几分霸道气息的呵护,是她难以抗拒的,不但难以抗拒,竟还隐隐有几分受用和欢喜。

穆卓钧把她带到电梯里,按下B1键,在电梯里,他放开她的胳膊,把大衣和拎包递给她,但从电梯壁镜的反光中,薛沛宁看到他在盯着自己,他的脸就在她的斜上方,彼此距离不到一尺,只能感到一股股灼热的气流吹到自己的面颊上,面颊顿时也着了火一般,越烧越热。

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穆卓钧拉着她向自己的车走去。“穆总,我自己开车回去吧,不用你送了。”薛沛宁不想上穆卓钧的车,那辆奥迪仿佛一个黑洞,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你这样晕头胀脑的,怎么开车?”穆卓钧打开后车门看着薛沛宁,后者只好乖乖坐进后座。

奥迪低吼一声,风驰电掣般开出停车场。

车内温暖的空调让薛沛宁昏昏欲睡,朦胧中穆卓钧把她送到楼下,然后扶她上了楼,再用钥匙帮她开门,而他却没有进门。

“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再来接你。”

薛沛宁只记得这句话,她匆匆用热水泡了泡脚,爬上床睡得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灿烂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到被褥上,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懒懒洗漱完毕,薛沛宁拉开窗帘,习惯性地扫视楼下停车场找自己的车子,不过很快想起自己的车子昨晚就没有开回家,可她的目光却牢牢钉在另一辆车上,那是辆黑色奥迪,她记得车牌,没错,是穆卓钧的。

薛沛宁奔到楼下,奥迪车里没有人,后座堆着几个垫子,躺压的痕迹还很清晰。她抬起头,看见穆卓钧拎着两个塑料袋朝她走过来,。

“早啊,沛宁。没吃早饭吧?”穆卓钧递给她一个袋子,“葱油饼,还有豆浆。上车吃吧,车里暖和。”

“你昨天一晚上都没回去?”薛沛宁接过袋子,却没有上车,只看着穆卓钧。

“更正一下,不是一晚上,是四个小时,在车上刚打个盹,天就亮了。”

“早知道就让你睡我家客厅了。”薛沛宁觉得对话气氛有些诡异,赶忙笑着调侃一句。

“我不能进去。”穆卓钧认真地望着她,声音忽然很低沉,“不方便。”

薛沛宁的脸开始剧烈发烧,这句话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穆总,我……我有些不舒服,今天我想请假。”

“你不能请假,别忘记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你和赵妍都得在场。”穆卓钧显然看出了她的心思,拒绝起来毫不客气。

“那么,我叫出租上班吧。”薛沛宁实在难以想象自己和穆卓钧同坐一辆车上班的情形,自己明明有车却放在公司不开回去,次日从顶头上司的车上下来,同事看到了,该怎么想?

穆卓钧显然又看穿了她的心思。“你昨天加班太晚,累得开不了车,就蹭我的车上下班。事实如此,你还担心什么?”

薛沛宁一刹那有一种缴械投降的感觉,她顺从地坐进车里,专心啃着葱油饼。

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把关切和细心发挥得淋漓尽致:“喏,餐巾纸。”薛沛宁不敢看他,伸手去接,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她像被电击一样缩回来,心突突跳了几下。

“你好像很紧张。”穆卓钧边开车边问。

薛沛宁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不是紧张,是不习惯。”她老老实实说。

“不习惯什么?”

“不习惯被一位已婚男士这样照顾。”薛沛宁笑了一下,用来缓和话语的直截了当。

穆卓钧看了她一眼。“我从没和你谈起过我的家人,对么?”

“对。不过大家都知道你有个贤惠的妻子和一个上小学的女儿。”说实话薛沛宁对他的妻子从来都没有印象,但奉承的话说出来总不会有错。

“贤惠,没错,哈!”穆卓钧笑了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滋味的笑,只让人觉得笑声很干。

薛沛宁没有接话,她想起电视电影上被妖魔化的那些河东狮,莫非成功男人都这么喜欢挑剔自己老婆的吗?

“孩子出生后她再也没有工作过,专职在家。”过了几个路口,穆卓钧才说出这下一句话。

“哦。挺好的。”薛沛宁自己并不赞同这种全职太太的生活方式,但觉得这样很正常,男主外,女主内,传统分工模式,没什么不好。

“她不工作主要是嫌工作的烦心事太多,喜欢呆在家里,说还是家里舒服。”

“别小看家里,家务也很让人操劳。”薛沛宁说的是实话,每个周末打扫自己的斗室已经让她累得腰酸背痛,加上洗衣买菜做饭,整个忙下来基本做不了其他事,如果以后结婚生子,又要接送孩子辅导功课,刨去上班时间,生活也会非常充实。

“家里不需要她干什么活,家务有钟点工做,孩子有保姆管。”车子拐进停车场的时候,穆卓钧才说出关于这个话题的第三句话。

薛沛宁有些后悔自己前面接的话茬,穆卓钧显然有满腹的话要倾诉,苦于找不到出口,而自己显然不适合成为听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从来都甭指望去弄明白,何况穆卓钧似乎对她有所期望。

她忽然觉得一阵胃痛,大概吸了不少冷风的缘故。